213 謝恩（五）
莫離他們到的時候，早朝已經到了尾聲，大總管進去請示了一下，而牧安若和顧衍之則先到側殿等候。但皇帝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去禦書房給他們開小會兒！而是宣他們帶著莫離進大殿謝恩。
其實謝恩這事兒吧，說大挺大，說小也真沒有什麽，一般情況之下，都是賜個謝恩的折子，皇上想見你呢，就見上一麵兒，如果不想見的話，隨便的找個什麽內侍傳兩句話，也就把人給打發了。
但天煞宮這事兒，挺特殊的！
所以，今天的排場也很特殊！
莫離先留在殿外，牧安若和顧衍之進殿先行複旨。
皇帝打從大總管一進來就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端倪，畢竟主仆這麽多年了，有些時候，不用言傳隻靠意會就可以交流一下彼此之間的信息。可是這一次，皇上是越看越迷糊，因為大總管的眼神實在是有點……太糾結了。
大總管也不想糾結，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不糾結。
雖然剛剛見識過所謂天煞宮大長老的猥瑣，可是那張臉實在是太讓他介意了。他在宮裏當差這麽多年，奇奇怪怪的事兒也見過不少，那些據說是長的極為相像的雙生子也是見過的，可是，不管怎麽說都是兩個人，總會有些區別的。
定國侯妃他是見過的，也因為出於個人對她的某些佩服驚訝之類的情緒細細打量過，而剛剛，他雖然剛一開始的時候的確驚恐了些，可是，後來與莫離交談的時候，他也有仔細打量。
是，他承認，氣度也好，內含也好，沒有一處相似。
可是他還是非常介意那該死的相似的臉！
皇上沒有在大總管的眼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裏很是不爽，看著大總管的眼神也變的晦暗不明起來。
“臣，牧安若。”
“臣，顧衍之。”
“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牧安若跟顧衍之的問安之聲，皇帝終於將自己的目光轉到了他們的身上，“平身吧。”
牧安若與顧衍之也不客氣，站起身來。
剛剛牧安若與顧衍之已經在偏殿換了身衣服，平時你出些格沒有關係，可是眼下畢竟要見的人是皇上，做出格的事兒就等於找死！
“定國侯這趟差事辦的可還順利？”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對牧安若還是非常客氣的。
牧安若回道，“托皇上的福，還算順利。”
“嗯。果然把事情交給你辦，朕最放心。”說著，皇上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卓浩然，又看了看站在群臣之中的卓泰然和卓悠然，說道，“定國侯和你們幾個的年歲相仿，卻要比你們沉著許多，你們要多與他學學。”
“是。”
三位皇子異口同聲的應道，但是這句“是”的誠意有幾分，也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了。
皇帝說完，一揮手，牧安若和顧衍之回歸到班列之中。皇帝抬眼看了看大總管，見他還是一臉糾結的站在原地。
皇上沒有好氣的問道，“怎麽還不見莫離進來謝恩呢？”
大總管回過神來，忙點頭稱是，然後尖聲喊道，“宣，莫離進殿。”
傳話的小太監一個接著一個的將宣莫離進殿的聲音傳到大殿之外，莫離靠著漢白玉的扶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才懶洋洋的整了整衣服，理了理頭發，一步三晃的往大殿走去。
莫離走進大殿的時候，隻有皇帝，卓浩然和大總管三人是正麵對著她的，可是皇帝畢竟有了些年歲，再加上最近吃丹喝藥的，眼睛並不算太好，所以在莫離一進殿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可是卓浩然就不同了。
當他看到莫離走進大殿的一瞬間，卓浩然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而且，卓浩然似乎看到莫離帶著曾經那股子疏離之氣，對著自己冷冷一笑。但是當他想細細看清楚的時候，莫離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流氣和猥瑣。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站在下麵的牧安若看了看顧衍之，顧衍之唇角一勾，凝聲成線，說道，“看來太子也驚著了。”
“還真沒想到他也會有心驚的一天。”
而卓泰然和卓悠然顯然也看到了太子的失態，雖然不解其中的奧妙，但他們卻知道，這個原因絕對來源剛剛走進大殿的莫離。
莫離身上竟然有能讓太子失態的力氣？
卓泰然不禁對這個莫離產生了興趣。
隨著莫離越走越近，皇帝也看清楚莫離那張臉的時候，心下也是一驚，轉頭看向了大總管，壓低了聲音問道，“他……”
大總管也壓低了聲音，“皇上，此人便是莫離。”
“可是……”
莫離並沒有給大總管向皇帝解釋什麽的時間，因為也的確沒有什麽可解釋的，莫離帶著一身的猥瑣之氣，故作瀟灑的將長衫一拋，倒身下拜，向上叩頭道，“草民……莫離……恭請皇上……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罷，像隻蟲子一樣的拱在地上，向上叩頭。
就在莫離說出“草民”二字的時候，卓泰然覺得自己的心猛的一縮，像被什麽人狠狠的攥了一把一樣，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而往下，越聽，這個聲音越覺得熟悉，他慢慢的將臉轉向莫離的方向，眼角的餘當卻發現四弟卓悠然也正將他的臉轉身莫離的方向。
看來，不是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可是莫離趴在地上，完全看不到臉。
大殿上一片安靜，所有人幾乎都有一種空間瞬間被凍住了的感覺，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皇上沒有讓莫離起身，莫離也沒急著起身，反正剛剛跪下，也不覺得累，趴就趴一會兒唄。
皇帝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平身。”
“是……”
莫離施施然的站起身來，垂著頭，因為今天特意準備的發型，她這一垂頭，前麵有額發左右有未梳上去的長發，將整張臉擋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也看不清楚。
皇帝左看右看都隻看到了頭發，“抬起頭來。”
“回稟皇上……草民……不敢……”
皇帝越聽越覺得別扭，“你怎麽這樣說話？”
“回稟皇上……草民……緊張……”
站在一旁的幾位大臣忍不住悶笑了起來。
牧安若和顧衍之的眼角抽了幾抽，心想，你緊張？緊張到在金殿之上耍著皇上玩？
皇帝聽了莫離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的變化，“抬頭，讓朕好好看看你的臉。”
大殿上的群臣很清楚的聽到莫離長吸了一口氣。
“再不抬頭，你便是抗旨。”
莫離二話沒說，直接把臉抬了起來。
如果說，剛剛大殿上的空氣仿佛被凍住了的話，那麽，在莫離抬頭之後，整個大殿上的空氣就快要被凍裂掉渣了！
“怎麽是你？你還活著？”
同樣是這句話，許多人隻讓它心裏回蕩著，但是卓悠然已經將這話從口中說出來了。
莫離挑眉，轉臉看了看卓悠然，就在卓悠然滿心期待著莫離回答他的問題的時候，莫離的臉又轉回去了。
皇上的心裏自然也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見莫離沒有作答，他陰沉著聲音開口說道，“旻王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莫離深深一躬身，頭幾乎撞到地上，撅著個屁股用一種極為困難的發聲方式回答道，“皇上允許……草民……才敢……說話……”
皇帝，“……起身，說話。”
“是。”莫離站正了身子，轉臉看向卓悠然，順便目光也在卓泰然的臉上一掃，“回雯王殿下的話，本來就是我，一直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