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質喪屍遺產(13)
喪屍潮進攻破滅基地時,景行剛從孫賢的房中辭別,聽到鍾鼓敲響後便急匆匆往前趕,腦中還在不斷整理思緒。
孫賢,十二年前曾受任於“暗芒”組織,是湮滅人性的研究人士中的一員,關於變異緣故,孫賢回答的時候並不含糊其辭,景行甚至能猜出,他從前是個官。
怪不得他能這麽了解喪屍,甚至自己嚐試著調配解藥,大概是為了彌補當年犯下的過錯。
“確實是實驗漏洞,疏忽了。”孫賢已經老了,臉上長了許多斑紋,但是拿著實驗報告的手卻絲毫不顫,“我從來沒打算欺瞞什麽,更沒打算不負責任。”
孫賢說的很堅定,但情況著實沒這麽樂觀。
有了屍王的帶領,那群喪屍就像是找到了共同的方向,戰鬥力陡然增長,不再是毫無意識地往前撲,而是學會了拐彎,迂回。
景行趕到的時候,場麵一片狼藉。
有被一劍砍斷脖子的喪屍,蜷縮在地上掙紮,就像蠕動的八爪魚,被咬傷感染的人,按照基地的規矩就地自盡,更不缺有人被撕裂脖頸當場血濺而死。剩下的人拚了命將前進的喪屍攔住,江楚樓催動異能隔風牆,短暫的讓喪屍的步伐停滯,葉濯林不在。
景行暫時也顧不上葉濯林跑去哪了,反正有景曳和濤濤在也沒人能動他,景行登上高台,視線穿過人潮,停留在喪屍群中滿身是血卻依然妖異俊秀的少年身上。
少年屍王也在看他,視線對接的時候,屍王眼中沒有絲毫感情,隻有無盡的冷漠。
聯想到當初的文鬆,景行默了片刻,最終什麽也沒說,開始布置著抵禦攻擊。
帶著遊昊乾匆匆敢趕來的葉濯林打破了這短暫的和諧,隻看了一眼,葉濯林便判斷道:“必須還擊,太被動了,喪屍無窮無盡,但這樣耗下去我們的人會越來越少。”
“我也知道要還擊,可是根本沒辦法!”遊昊乾手中捏著一把小刀,很不熟練地擺了個防禦的架勢,“師父的解藥還差最後十天,但是有屍王在……我們能不能扛過十天都是未知數。”
“扛過十天倒是不難。”葉濯林在嘈雜聲中道,“我直說了,你師父的解藥能保證成功麽?不能保證的話,我們再抵禦十年都沒用。”
就跟烏鴉嘴一樣,正在兩人陷入沉默時,房中的孫賢突然一瘸一拐跑了出來,遊昊乾被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孫賢的手臂。孫賢一大把年紀猛然劇烈運動,差點把老骨頭散掉,然而哪怕喘不過氣,孫賢還是火急火燎道:“我剛剛發現……解藥還差一味料!而且我們根本拿不到。”
葉濯林一蹙眉,預感到事情不對:“什麽料?”
“屍王的心頭血。”
這番話如同炸雷,高台上的景行聽了個清清楚楚,沉穩如他,也在那一刻大腦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喪屍沒有血,沒有心,何來心頭血?
葉濯林愣了半晌,長吸一口氣,緩緩歎道:“先不管這個……把當前的危機解決了先,昊乾,你還記得昨天我給你看的東西麽?”
前一日,葉濯林通過景行複製來的生鐵,順利憑借印象造出了火炮,隻是沒有以前那麽精致,再用火|藥把開|花彈做了出來,然後景行大手一揮全部複製,現在大概屯了有三四十台在倉庫裏。
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用了——有了屍王帶領的喪屍群,攻擊力簡直翻了不止一倍。
“景行。”葉濯林沒有傳聲,而是直接大喊,“你的空間折疊異能,倉庫。”
景行瞬間明白了葉濯林的想法,立刻像變戲法似的憑空將所有火炮置在了平地上,每個火炮旁邊都有五六發炮彈和一套打火石。
“楚樓,你先把喪屍的行動拖一下,堅持一分鍾就行。”景行緩緩轉身,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嚴肅語氣,將聲音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所有五級的人,聽命!”
立刻有一部分人退出人群,堪稱訓練有素,景行毫不停歇接著道:“每兩個人控製一台火炮,就是旁邊那個,一個調整炮口位置,對準我,另一個點燃炮彈後再把炮彈放進去,然後點火,現在開始,立刻!”
不管破滅基地內部有多混亂,有多少雜七雜八的人,但真抵禦起來喪屍的時候,效率絕不亞於朝廷的精英隊,五級的人立刻分工好,每兩個人共管一座火炮,多出來的人重新拿起刀劍,投入喪屍抵禦。
“炮彈點燃,立刻放進炮筒,然後點燃火線。”
所有人照做,隨後,幾乎是同一時刻,伴隨相隔很近的數聲巨響,炮彈的火光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景行使用異能控製落點,讓所有炸彈全部都完美落到了喪屍群的後方。
“所有人後退,景曳隔牆!”
一道藍白色的光牆將人與喪屍隔開,而後就是聲聲炸耳的巨響,塵土飛揚,就像是天災降臨,給予最猛烈的打擊。
哪怕隔了一層氣牆,熱浪似乎也能撲麵而來,令人精確感受到了火炮的威力。
“繼續。”景行道。
又一輪炸彈落在喪屍群中,有人甚至看到了喪屍的殘肢被炸碎,腐肉被撕裂。
塵埃散去,是一地屍水,火焰散落在不同地方劈裏啪啦的燃燒,有一小部分生命力頑強的喪屍還勉強在掙紮,屍王站在狼藉亂屍中,看著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麽能給他反應時間?
葉濯林拿出腰間小劍猛然丟過去,正正好刺在了屍王的心髒部位。
果不其然,沒有一滴血。
基地的人都被火炮的威力驚呆了,江楚樓甚至嚇得差點沒控製好風場,遊昊乾更是瞠目結舌,連缺的材料是什麽都顧不上了:“這……是什麽東西。”
“我以前用的東西。”葉濯林正心情頗不好地抱著雙臂,盯著屍王的心口,順口敷衍了一句。
“你們倒是……挺有趣的。”那邊的屍王突然開口,嬉皮笑臉地將插在心口的劍扔掉,歪頭挑了挑眉,頗有些流氓痞子的模樣,“這次是本王輸了,下次……可不一定了。”
屍王一個人造不出什麽動靜,短時間內應該算安全,景行暗自舒了口氣,從高台上一躍而下,麵對著葉濯林道:“訓練一下這些人用火炮吧,還能多抵禦一段時間。”
已是夕陽西下,殘餘的喪屍癱倒在地,地上的屍水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大勢已去,屍王冷哼兩聲,給其他人回了個挑釁的笑,打算暫時撤退離開,然而就在臨行前,景行從高台上落地,不知在和人說什麽,背對著他。
就在此時,景行正好走在了落日的中間,全身被光影所覆蓋,顯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屍王突然愣住,冷笑一僵,陰邪的麵容上出現一絲震驚。
傍晚的夕陽鍍在景行身上,印出周身的餘暉,煜煜發光,與一地的狼藉行成對比,更顯驚豔。
屍王還以為自己眼花,急匆匆拿出畫卷對比著再看了幾眼,恍惚間竟有種少年人青澀而生疏的稚拙。
“他想做什麽?”葉濯林立刻警惕,將景行拉到身旁,“又把畫卷拿出來了?”
話音剛落,隨著景行一蹙眉,那邊的屍王突然放肆地大笑出聲:“哈哈,末世十二年,我葬了十年才破土而出,一出來就想找我的大恩人……嗯?原來你在這,我可是找的你好辛苦啊——”
“文鬆。”景行隻說了這兩個字。
屍王像是有一瞬間的停滯,但並沒有叫人察覺出來:“本王很榮幸,有幸相識破滅基地景公子,當真是……”
“我知道你為什麽想複仇。”景行語氣淡然,眸子卻是炙熱,“我能理解家破人亡的感受,所以自今日起,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我不會再對你的複仇進行阻礙。”
話音一落,周遭盡是一片驚呼,此起彼伏著“不可”“胡鬧”,景行卻是笑笑,神色未變,隻是盯著屍王的眼睛,未曾偏移。
“不過,在你完成複仇計劃之後。”景行自嘈雜中不鹹不淡道,“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般,像之前一樣,以這種語氣,平靜的和你說話。”
屍王瞳孔驟縮,下唇顫了顫,最終還是嗤笑了一聲:“苦情戲?可惜了,本王沒有心,不吃這一套呢。”
“那一天,你讓我走,我沒有看到接下來的事,不過我能猜到,那時的你不會任憑自己放肆殺戮,所以你會將自己埋起來。”
景行鬆開葉濯林的手,一步步走上前,走到了所有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屍王的身前三尺處。
周圍喪屍軀體遍布,橫七豎八攤在地上,屍水散發著惡臭,景行卻愣是走出了風度翩翩的感覺,衣角難免沾了髒物,屍王不自覺伸手想幫他擦掉。
這場麵,像極了幽會。
葉濯林:“……”
景行擺出了幽會的架勢,以一種苦口婆心的語氣,擺出了溫柔的威脅。
“我不會阻止你複仇,因為在你大仇得報之前,我一定會以性命為代價,擋住你的路。”
屍王不自覺後退兩步,心底知道這隻是苦情戲的戲碼,他甚至格外機敏地和葉濯林一樣,看出了景行打心底的壞,所有的話,無論甜言蜜語還是悲傷感懷,都隻是為了達到目的的裝腔作勢。
可他就是控製不住的想要妥協,想要讓景行展露些真情實意的笑。
這個世界已經亂套了,景行在努力維護它,就像當年保護他一樣。
景行突然再上前幾步,徑直走到了屍王正前方,一伸手,碰到了屍王的頭頂。
“臥槽。”江楚樓差點從高台上摔下來。
葉濯林也是目瞪口呆。
忒沒底線了,這都哄成啥樣了?千方百計上演無聊的苦情戲碼,搞得景行好像變成了真君子一樣。
一次次直擊內心。
葉濯林突然頓了一下,這般作為,是為了讓屍王重新長出心髒?
這倒是個突破道德底線卻著實有效的方法。
那邊的屍王怔忡了許久,強撐著的邪笑徹底崩了,就像一個走了歪路的人,在黑暗中放肆數年,以為從今往後都會在絕望中度過。
然而就在這時,光灑了進來。
從此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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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曆史哈,請勿較真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