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質喪屍遺產(6)
葉濯林晃神好一會,眼看著景曳再怎麽揮出劍影也無法傷到喪屍分毫,一時竟有了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說到底,他在這個世界之所以所向披靡,就是因為沾了能使術法的光,隻要把這個剔除,把他估計就得光榮入住西區了。
不對,葉濯林突然一個激靈,常年戰場經驗促使他快速冷靜,他捂住自己的左胸口,自嘈雜中沉默片刻,以一種不鹹不淡的語氣給景行傳音:“我打算測一下我使用異能的限製。”
時隔數裏的景行正用小刀雕著小木頭人,冷清了半天,此時突然接到葉濯林的聯係,內心自然是欣喜萬分。葉濯林特意控製住了語氣,沒讓景行聽出來他們正置身腹背受敵的險境,景行心情愉快,手上雕刻的節奏均勻:“測測吧,然後你就能光明正大成為葉殿下了。”
“這還是不用了,你和江楚樓一山兩虎合作發展去吧,我不摻和。”
“我和他不一樣,我是有主的虎,他沒有,他孤寡。”
“……”
葉濯林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丁點悲壯之心直接沒了個幹淨,瞥了一眼正努力維持人群秩序的江楚樓,又看了看在旁邊默默加固屏障的景曳。
一個比一個帥,一個比一個孤寡。
罷了,這種事上,他運氣確實不錯,誰知道當初隨便在街頭救的小崽子會長成這樣,並以現在這樣一種身份粘著他?
葉濯林的心情立刻平緩很多,不過還是把聯係掐了:“我這有點小麻煩,等我解決掉我就回來。”
景行不明所以,隻是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苦於身為殿下,已經離開一個江楚樓的情況下他實在不好再走,隻能多留個心眼,稍稍催動點無傷大雅的小術法,時刻注意著葉濯林的狀態。
那邊的葉濯林斷掉聯係,立刻將全部心思重新放入戰局,喪屍沒有知覺,各個跟瘋了一樣往屏障上撞,發出“錚錚”的聲音,有些膽小的居民已經開始腿軟,以一種求助的目光投向葉濯林和江楚樓。
他們兩個就是現在的希望。
法術傷不到,密道的地形太過單一,哪怕是破滅基地的人衝上去也沒什麽用,隻是白白送死而已。
江楚樓掌中凝風,猛然推出,將那些喪屍往後刮了幾尺,然而那群喪屍立刻又撲了回來,江楚樓蹙眉,向葉濯林搖搖頭:“我也沒辦法了。”
他控製風場的異能說到底沒有直接傷害,平常他都是用風控製碎石之類的東西作為攻擊,然而這個密道幹淨得狠,什麽東西都沒有,這種時候,風場控製也就給人吹個涼快用了。
有人跪在地上開始祈願,破滅基地的人各個握緊拳頭,隨時準備殊死一戰。
喪屍破不了屏障,他們也不可能主動攻擊,場麵一時僵持,葉濯林用指甲摳著石壁上的峭石,回憶著異能催動的方法,恍惚間有種兵臨城下的感覺。
喪屍的低吼,居民的恐慌,基地人員的相互鼓勵,攪在一起鑽入葉濯林耳中。一如十年前,他的身後很多人,都在翹首以盼勝利到來,那都是他要保護的人。
時間磨礪熱血,卻磨礪不了刻在靈魂中的責任。
葉濯林輕輕闔上眼,耳中嘈雜陡然消失,整個人靠在了石壁上,看上去像是在閉目養神。然而就當沒人注意到他的時候,葉濯林卻悄然睜眼,就在這時,所有喪屍停止了動作,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瘮人的低吼陡然消失,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停滯。
江楚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哪位仁兄突然覺醒了“時間暫停”的變態異能,不由得舒了口氣,劫後餘生的喜悅之情還沒生出分毫,他突然意識到,除喪屍以外,並沒有人行動受到阻礙。
短暫晃神後,江楚樓入夢初醒般,詫異地看向葉濯林,便被葉濯林的模樣驚的有些錯愕。
葉濯林的瞳孔居然泛著耀眼的金色,在陰暗的密道中顯得煜煜生輝,成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他站在人群最前麵,身側還有個陌生少年,不知道使了什麽術法,立了個氣盾,將所有喪屍隔絕在了外麵。
就在此時,葉濯林的神色動了動,金瞳似乎更亮了些,外麵的喪屍也跟著有了些動作,隻不過,它們在朝外走。
密道中有人忍不住小聲驚呼,又慌忙把聲音壓低,一時間安靜得能聽到身側人的呼吸聲。
沒人敢打擾葉濯林。
直到景曳開口:“你們去殺吧。”
“啊?”沒人聽懂。
“將軍告訴我,他已經把喪屍控製住了,你們可以去殺了。”
“控製喪屍”這種事實在駭世驚俗,以至於很多人並不願冒這個險帶頭衝鋒,猶猶豫豫,又讓葉濯林獨自控製了兩三分鍾,一直到景曳這個好脾氣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江楚樓第一個上前兩步,拔|出腰間佩劍:“我來。”
景曳點點頭,給江楚樓讓了條道。
片刻後,所有喪屍都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待到最後一個喪屍被江楚樓一劍穿喉,葉濯林也解除了異能控製,瞳孔由金色重新變成普通的黑色,神情不改,隻是麵容蒼白,像是有些脫力的模樣。
心口一陣劇烈疼痛,肺部被壓得喘不過氣,感覺就像是溺於深海,一片混沌。葉濯林保持住了清醒,更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適,以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對江楚樓道:“死完了?那走吧。”
江楚樓沒注意到葉濯林的異常,很多人用完異能後都會疲憊,尤其這種高強度異能,虛脫是很正常的事。江楚樓之前留了個心眼,特意觀察了葉濯林片刻,愣是沒看出不對勁,就以為葉濯林的異能損耗很低,放下心便帶著眾人離開了。
“我斷後吧。”葉濯林又道,“景曳去最前麵,給他們探探路。”
但景曳沒動。
“呦,你還會抗命了?”葉濯林假裝惱怒,“別以為這個世界你能用術法就可以打敗我啊,就算能打倒我,還有你家公子呢。”
景曳更沒動了,甚至走到了葉濯林麵前:“將軍,你是不是被反……”
“我是有點累了。”葉濯林擺擺手,“所以休息會,你們先走,我正好斷後。”
江楚樓不放心:“那我們等你一會啊。”
“別,到時候又圍上來一群喪屍,我可沒精力再控一波了,走吧走吧。”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走就是腦殘加不知好歹了,江楚樓又看了他兩眼,猶猶豫豫轉身,和被葉濯林踹走的景曳一起,帶著大部隊緩緩離開。
他們走的不慢不快,避免再遇到喪屍,也想讓葉濯林跟上。
然而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葉濯林的身影。
因為那邊的葉濯林,在大部隊消失的那一刻,剛剛還屹立如鬆的身形立刻崩塌。他近乎是昏迷的,倒在了地上,隻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在這暈倒,便又掙紮著爬了起來,喉嚨有些發癢,葉濯林撐著荒合劍,半跪在地,一陣猛咳後,嘴裏有了股血腥味。
不死不傷身,咳血了。
葉濯林卻並沒有什麽難以置信的情緒,準確來說,他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這是個絕對強勢的異能,但沒人第一次使用異能的時候就能使用的這般完美,否則見過大風大浪的江楚樓也不會那般震驚,以及那般擔憂。
他催動了術法,作為異能的輔助,保證了百分百的成功與絕對壓製。
這術法的使用強度遠高於景行之前給他順氣,因此反噬力度也極大,落得了咳血的局麵。葉濯林捂住胸口,心髒處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就像是滾燙的針紮入血肉中,不斷翻攪。
疼痛其實不算什麽,真正令他恐慌的,是視線裏逐漸黑暗的世界,以及歸於寂靜的風鳴。
臥槽,反噬力度這麽大?葉濯林抽空飆出句髒話。
飆出後,視覺徹底消失,聽覺也在消失的路上,隻不過似乎有人將他從地上撈了起來,他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僥幸存留的嗅覺讓他聞到熟悉的淡淡清香,以至察覺到了來人的身份。
登時,他連恐慌也顧不上了,立刻將自己推出這個懷抱,隻是由於乏力,他再次摔倒再了地上,隱約間景行似乎在叫他,並把他重新抱起來,說了什麽,他聽不清。
不過他感覺到自己又要咳血,就想將頭偏開,然而景行緊緊抱住了他,葉濯林暗罵一聲,實在沒忍住,一口血全吐在了景行肩頭,清雅的時候衣裳被染了一片鮮紅。
景行卻半點不嫌棄,似乎是察覺到了葉濯林聽不清,便傳聲道:“我不走,你也別想走,我就在這裏抱著你,等你緩過來,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反噬隻能由葉濯林自己慢慢調息,他注入再多法力也沒用,幹脆就不做無用功了。
就這麽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肩頭的血跡開始凝固,不放心所以折回來看看情況的江楚樓來了又走,心肺的灼燒感緩和了些,葉濯林稍稍點頭,景行這才小心翼翼將葉濯林打橫抱起,一步步回到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