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偽君子

  床上轉過來的那張臉,原本也算得上清俊雅致,人也算得上玉樹臨風,瀟灑挺拔。隻是此時呆在一張濕嗒嗒的鋪著稻草的床上,就看起來特別違和。


  那人的夜視力也相當高,將進來的惟虛看得一清二楚。


  他此時的神誌似乎是清醒的,一股強烈的憤恨之意湧起,從床上跳了起來,衝到惟虛麵前,一伸手就扼向他的咽喉,叫道:


  “死老賊。”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惟虛,惟虛伸起一腳便將他狠狠一下踢回了那張濕透的床上。


  那人像一塊泥石做成的什麽東西一般,發出又悶又響的奇怪聲音。


  惟虛往前又走了幾步,臉上的神色跟他在外麵時顯露出來的,完全不一樣。他在外麵有多柔和,在此時就有多狠戾;在外麵有多儒雅,在此時看起來就有多卑鄙。


  他一邊嘴角一收,笑道:“杜冰寒,哦,不是,冰水寒,我是你師尊,教了你三百年修煉,到現在你竟然對我如此無禮,以下犯上。按青華門規,你早就應該在木淵大獄裏關上一千年。”


  這個十分邋遢,不成體統,完全不像以前那個氣質上佳的青華首席大弟子的人,的確是杜冰寒,也就是冰族大王子冰水寒。


  杜冰寒撐起頭來,忽然朝惟虛啐了一口,隻是沒打中,陰森狠惡地道:


  “惟虛,你……以前我從不知你竟然是如此陰險卑鄙的小人。你根本就不配做天下第一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你……甚至連魔族人都不如。”


  惟虛聽了,竟然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不知是真開心還是故意如此,道:“我連魔族人都不如?我不配做青華門的掌門?杜冰寒,你可知你說的這些話,就能讓我現在就殺了你。”


  杜冰寒眼中帶著深深的恨意:“那你現在就殺了我。”


  惟虛微微一笑:“我當然不會輕易殺了你啦。哦,你們冰族人是殺不死的,除非用火把你們那塊黑石頭給燒壞。杜冰寒,至少目前來說,你對我的用處還大得很呢,我怎會就此讓你去死?你知道嗎?剛才在中峰大殿裏,我跟你那兄弟,也就是冰族二王子說,金翅大鵬鳥王的內丹可以治你的失心瘋,你兄弟就立即答應,要去找大鵬鳥王,殺了它,為你獲取內丹。”


  杜冰寒的眼睛布滿的不是血絲,而是深濃的血水,就連齒縫間都是血,道:


  “惟虛,你……你竟哪些害闊落……”


  惟虛點頭道:“你的兄弟委實不錯。在魔界大漠上,你一直想要殺了他,與他打了那麽久,他卻一點都不記仇。到此時還為了救你,寧願將自己的性命搭上去殺大鵬鳥王。嗬嗬,真是感人啊。”


  杜冰寒咬緊牙關,一字字費力地吐出來:


  “我不想殺闊落,絕不想殺他。惟虛,是你控製了我,我才見到闊落就出劍殺他。惟虛老賊,你不知道在魔界大漠上,我每向闊落刺出一劍,就希望那一劍是刺向我自己。你對我如此殘忍暴戾也就算了,你為何還想要除掉闊落?”


  惟虛好整以暇地一笑:“將你們兄弟兩個都害死,我就可以控製整個冰族啊。”


  杜冰寒:“……”連話都說不出了,眼神裏寫滿了“不得好死”四個大字。


  惟虛在暗屋之中繞了一圈,好像閑庭慢步,忽然問道:

  “你和冰闊落真的算是兄弟嗎?要知道你們冰族人,是黑石頭聚成的人形,根本就沒有母親。——哦,那個死掉的冰雪柔做過母親,給狐王生了一個女兒,不過她能生出孩子,也是妖法使然吧?你和冰闊落並沒有同一個母親,那你們怎麽能算是兄弟?”


  冰水寒將臉轉向一邊,不回答。


  這樣的問話,幼稚得可笑。


  冰水寒雖然也不是什麽好人,可是對冰闊落的兄弟之情,是絕不用懷疑的。


  惟虛竟然歎了一聲,又道:“在這一點上,我還真的挺羨慕你們的。一千多年前,我也曾有一個跟兄弟一樣要好的……兄弟,隻是,他卻並不能像冰闊落對你這樣對我。我隻不過是搶了他的位子,他便對我很有意見;我隻不過是搶了他……心愛的女人,便以我為死敵。看看,那有人這樣做兄弟的?”


  杜冰寒在濕床上,沒想接他的話。


  惟虛道:“沒事,總有一日,我會除掉他的。我就不喜歡原本跟你關係最要好的人,有一天卻鬧掰了。這種人看著就尷尬,不如讓他們死了的好。”


  杜冰寒壓根兒不想聽他說這些聽不懂的話,又立起上半身,叫道:

  “惟虛,我隻想跟你說,你絕不能讓闊落去找大鵬鳥王,他根本不是鳥王的對手,他會死的。”


  惟虛輕蔑地斜睨著眼:“他死了不是更好?跟我有什麽關係?”


  杜冰寒突然暴起,再次向惟虛攻去。


  ——他是冰族人,冰族人最喜歡的就是近身肉搏,而忘了使用靈力。就算使出靈力,然而這些都是惟虛教他的,又有什麽用?


  杜冰寒嘴裏,還罵出一句:“你是個畜牲。”


  惟虛將他兩下了扣住,鎖住喉嚨,緊緊地勒在自己手臂彎裏。——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上次在冰雪幻境控製住冰水寒時,用的也是這個動作。


  “在我麵前,不要這麽囂張。我會折磨你,將你折磨到死;也會讓大鵬鳥王殺了你兄弟。我會取了你的黑曜石,再加上大鵬鳥王的內丹,成為不怕火也不死的人。杜冰寒,我已經把自己的目的說得這麽清楚了。我既然能說了出來,那就一定能實現。你掙紮是沒有用的,你越掙紮,就隻會更痛苦。”


  冰水寒這個活了一千多年很有尊嚴的冰族大王子,此時卻卑微得連一條狗都不如。或者說他隻能學一條狗,張開嘴向惟虛的手臂咬去。


  惟虛吃痛,心中湧起一股煩躁的怒意,一個手勢結起,手指間出現一朵青色火焰,直伸到冰水寒眼珠子跟前去,道:


  “我跟你說了不要惹我。看看,這是什麽?冰水寒,這是什麽?你怕不怕?”


  冰族人最怕是火,更何況這麽近的火。


  冰水寒便極度恐懼地叫了起來:“火,火,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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