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心碎成了渣
是夜,魔都後麵一直不停噴發的火山上空,有一輪碩大的明月,鑲嵌在墨色的天幕中。火山噴發,夜空常是黑紅之色,但因天帷太高,是以看去還是很黑。
朱一仙卻出了門,朝另一處地方去。這裏的房屋更宏大壯闊,卻也仍舊是黑紅相間的顏色,看起來更加沉穩莊嚴。
進去之後,走了許多進殿宇,到了一間寬闊的廳內,朝前麵一個黑色的背影一掬手,恭敬地道:
“魔尊。”
那個黑色的背影輕微動了一下,也輕輕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陣兒,黑影才轉過身來,麵向朱一仙。
——他手中抱著一隻黑色的貓,毛色和他衣服的顏色一樣,是以若不是貓瞳泛出紅碧相間的光亮,還真看不見他抱的是隻貓。
這被叫做魔尊的人,神色是一半兒的清淡,一半兒的欣然,問道:
“那個孩子,已經做出來了?”
朱一仙仍然恭敬地微彎著上半身,道:“已經做出來,有半月了。恰好在魔尊出去這段時日裏。”
魔尊輕輕點頭:“聽說那孩子每一日長得跟其他普通人一年一樣,還學了青華門、海族、狼族、冰族和魔界的各幾招法術?青華門的功夫,倒是多此一舉。若由我來給他啟蒙,必會比那個人族皇子好上許多。”
朱一仙道:“是,他不但長得快,而且還學得快,一教就會,若不出意外的話……,從今以後,他每長一天,這學過的東西也會跟著長起來,到最後會成為怎樣一個人,我……實在無法估量。”
魔尊輕撫了一下貓頭,黑貓也很享受地呀了一聲,魔尊一笑:
“我們不就是希望他能達到一個最強的狀態嗎?一個不是活人、也不是妖魔鬼怪所生出來的孩子,不屬於這世間的任何一界,卻最終還是由我魔界所用。他越強大,對付起敵人來,就越痛快。這豈不是很好?”
朱一仙又點了一下頭。
忽然想起什麽,又道:“這次這孩子能順利地造出來,還多虧了從人族來的李可樂。是她說人的血分好種血型,還有陰陽之性,她查出了這孩子的血型,也查出了其他人的血型,將符合的血輸給那孩子,那孩子才存活了下來。”
“孩子出生之後,又是她用我們看不見的配方奶粉將那孩子喂得壯實康健,一日長得猶如其他孩子的一的。是以……”
他在此處停了一下。
魔尊問:“怎麽?”
朱一仙道:“那孩子對李可樂,十分孺慕,將李可樂視為母親,對她很好。”
魔尊也想了一下,道:“那倒無妨,李可樂此人,不用擔心。我以前也見過她一次,確實有許多特別之處。但言宴、李黑、紅花和斯夜都與她打過交道,對她十分讚許。你完全不用在意。”
朱一仙又點了一下頭:“我與她這半月來日日相見,也是這樣認為的。隻是那造出的孩子對她太過親密,我隻擔心以後我們不能完全操控那孩子。”
魔尊沒再說什麽,又道:
“今日又是月圓,你來幫我看看,我這顆心,幫我再縫補縫補。”
朱一仙聽了,原本一直微勾著的上身,直了起來,看了一眼對方,似乎有些難過之意。
魔尊將手中的黑貓放走,走到一張高背大椅上坐下,靠在椅背上,雙手往兩邊攤開,頭部仰天望著上方。
——這很像是一個即將被剖開胸膛的姿勢。
朱一仙見了,卻輕輕歎息一聲,道:
“魔尊,你每月都要遭受一次剜心之刑,已經一千年了。你……受得了麽?不痛麽?若是受不了,又何苦一直這樣下去?不如讓我用一枚死屍之心,換了你的這顆心髒……”
他話未說完,魔尊忽然又坐起身來,向他厲色道:
“朱一仙,你這說的可不是我願聽的。我每月都受剜心之刑,受了一千年,或再受一千年,那又如何?我……”
他說到最後一字時,聲音忽然柔婉,看著窗前月色,道:
“我心甘情願。”
說完,又躺回了椅上,做出先前那個姿勢。
朱一仙無法,隻好走上前去,站在他身前,俯首看了一小會兒,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
無法,卻又道:“魔尊,您總得準許我用魔法將你麻過了,再行剜心之術吧?”
魔尊忽然又坐直身子,一雙泛著光的眼看著他,聲音更不好了:
“朱一仙,你的廢話怎麽越來越多?你若將我麻了,我怎會感受到那種痛苦?我若沒有了那種痛苦,又怎知我……”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又再次低了下去,喃喃道:
“若沒有了痛苦,我怎知我是否還想著她?”
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男子的模樣,實際肯定不隻三十多歲,隻是還年輕,又有成熟男子的氣概,看去十分英武。隻是說到此處時,臉上便顯現深深的溫柔的苦痛。
朱一仙不想再為難他。
所謂的麻,就跟現世的麻醉是一樣的,要將他的心腔剖開,卻不需要麻醉,無法想象那有多痛。
魔尊又躺了回去,朱一仙從身上取出一片閃著寒芒的小刀,在他已退開衣物的胸前,十分熟練,卻又忍不住眼皮都在顫抖地,將刀插進了他的胸脯。
刀口向著某一個方向運動,切開了他的皮膚和肌肉,也切斷了三根肋骨。
血從身體裏流了出來,很正常的屬於人的鮮血。
不遠處的黑貓看見這一幕,“喵”了一聲。它並沒有炸毛著跳起來,說明以前也經常看到這個樣子。
朱一仙用手將那個血口子扒開,看見裏麵的狀況,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魔尊的眼睛是睜開的,很痛,但卻並沒暈過去,而且還很清醒。
甚至比朱一仙都還要清醒,問道:
“你都見過無數次我的心了,為何每次都要歎氣?”
朱一仙卻反問著回答:“正因我見過你的心無數次了,為何每有哪一次你的心是完整的?”
他說的一點不錯,現在映入眼中的,不是一顆完整的心髒,而是一塊千瘡百孔、碎成了一片片一條條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