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夜半三更，唐府卻燈火通明。
唐汝幺躺在床上，額頭上全是細汗，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大夫到了沒？讓他們快點。”
坐在床邊的婦人披散著頭發，身上隻是隨意的披著一件披風，可見這來時是有多匆忙了。
雙手卻不停地將手帕打濕，放到小姑娘額頭上，給其降溫。
“雙晚，小姐怎麽會突然就發起燒來了？”
女兒雖然自幼身體不好，但精心細養的，不至於就這麽突然發起燒來。
想到小兒子今天傍晚的不自在，這事肯定和他逃不了關係。
“回夫人，小姐和小少爺下午作伴出去了一次，回來的時候，兩人身上都是濕的。”
雙晚老老實實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去。
小姐都成這樣子了，瞞是瞞不住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知，小姐和小少爺都沒提，小姐出門時還特意避開了我們。”
小姐倒是給她們留了張字條，所以她們倒是沒有再跟上去。
“娘，姐姐怎麽樣了。”
唐卿衫被吵醒，在雙安告訴他是姐姐那裏出事後，他立馬就趕了過來。
唐夫人剛想說上他幾句，大夫就被雙雅拽著跑了過來。
“一會兒收拾你。”
放下狠話，唐夫人馬上給老大夫讓開地方。
這看病要緊。
“褚大夫，我女兒怎麽樣？”
“小姑娘身體羸弱，老夫這也不敢亂來。”
唐夫人一聽，一下子就急了。
褚大夫接著說道：“老夫先開一劑藥，到時候讓唐大人去太醫院找我師父就好，他老人家醫術高超，肯定沒事。”
“行，褚大夫這邊請。”
雙晚將褚大夫送出了府。
小姑娘這一場病，將唐府上上下下折騰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裏，小姑娘燒是退了，但就是不醒，還會無故落淚。
可把唐府一眾急壞了。
卻無人知道，小姑娘在做一個夢，一個破碎的夢。
夢中是個少年，黑色的盔甲上全是血，染紅了整個世界，破碎、絕望……
看不清，隻是感覺心口好痛好痛。
“幺幺走吧……”
沙啞的聲音是夢的最後。
小姑娘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還是茫然的一片。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是醒了。”唐楓守在女兒床邊。
“雙晚，去叫夫人去。”
“你直接睡了三天，你娘守了你兩夜一天，實在撐不住了，才回去休息的。”唐楓看著女兒略有些疑惑的樣子，不由得解釋道。
“可是急壞你娘了。”
慢慢將女兒扶起，遞上一杯清水。
睡了三天，這嗓子不喝水就開口說話不好。
小口抿著水，思緒一時還回不來，還像是沉浸在夢裏。
“幺幺，醒了？”
唐夫人來的是無比的快，她擔心女兒，連休息都沒回自己的院落。
唐汝幺看向自己的娘親，撲到娘親的懷中，溫暖的懷抱讓那顆因為夢境驚慌的心安定了下來。
“娘，幺幺餓了，想喝娘熬的紅棗粥!”略顯沙啞的聲音傳入唐夫人耳中。
“知道了，這粥一直給你備著呢!”唐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將粥端了過來。
濃鬱的香甜氣息在屋中飄蕩，唐汝幺對娘親笑了笑，接過那香甜的粥，壓下心中的疑問。
那隻是個夢嗎？那麽真實，那麽真實……
“姐……”
屋中婦人的絮叨聲瞬間消失，唐汝幺優雅的將最後一勺紅棗粥舀入口中。
紅唇微勾。
這傻弟弟來了，自己也可以逃過娘親的嘮叨了。
唐卿衫咽了口口水，剛剛破門而入還未落地的左腳向後縮了縮。
所以……自己剛剛、也許、好像、大概、可能……打斷了娘親的嘮叨？
“小衫回來了啊！”
唐夫人語氣溫柔的對著僵在門口的唐卿衫說到。
一瞬間，背上冷汗肆意地冒出，唐卿衫點了點頭，娘親……
竟然沒有罵自己，這……不對勁啊！
待唐卿衫完全走入屋中，並且關上屋門斷絕了門外丫鬟的視線後。
唐汝幺徹底低下了頭，掩飾住了眼中的笑意，這弟弟還是真的太單純了！娘親怎麽可能會這麽溫柔呢！
“你小子要是活得不耐煩了就自己去投湖！這才初春，天還冷著，你姐姐她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敢趁著我和你爹不注意帶她去遊湖！這下好了，回來就低燒不止。“
雖然類似這種的話，她已經說了好多次了，但是誰讓自己看到傻兒子就想說呢！
還好寶貝閨女沒什麽事了，要不然她實在不想再見到自己家的蠢兒子了。
唐卿衫摸了摸鼻尖，一雙古靈精怪的眸子不斷地瞄向自家姐姐。
在看到姐姐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精神卻不錯的樣子後，也算是放下心來。
誰也不知道，每天從學堂回來見到姐姐都是在昏睡！天知道，他有多後悔！
他隻是看江雅湖岸邊的花兒都開了，五彩斑斕的，連他這個不愛美景的少年都喜歡，姐姐都在家悶了半年了，看到這景色，一定開心。
於是，他就偷偷帶著姐姐去了江雅湖，因為是偷偷去的，所以……
那天，爹被皇上叫去了宮中。
娘去了尚書夫人舉辦的賞花會。
家裏的丫鬟也沒有讓去……
本來一天都相安無事，姐姐也蠻開心的，精神也不錯。
可誰知道，就在從小船上上岸的那一瞬間，焦元那混蛋竟然用船撞了一下自己的船，姐姐就跌入水中了。
還好岸邊水不深，外加自己及時將姐姐抱出，本以為姐姐會沒多大事。
結果，姐姐的身體不爭氣啊！
晚上就開始低燒，在娘親的逼問下雙晚那丫頭就把自己賣了。
嗬嗬……某個夜晚，爹的鐵拳，娘的嘲諷，自己的求饒。
嗬嗬，他已經不想再回憶了。
看著唐卿衫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唐汝幺拉住娘親的手，輕聲說到：“娘親，小衫現在看來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會告知娘親的。”
唐汝幺對著娘親笑了笑，眼裏明晃晃的寫著：我們錯了！
唐夫人歎了口氣，算了，自己這也叨叨的差不多了！看著乖巧的女兒，又看了看一臉傻氣的兒咂！
越想越氣，站起身大步走向門口。
唐卿衫看著娘親那怪異的目光，還沒想明白，就看見娘親突然向自己走來，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然後就見到娘親大步走出屋門，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唐夫人那小小的一聲就傳入唐卿衫耳中。
“這不是我兒子，我兒子沒這麽傻！”
唐卿衫：我好像聽錯了？娘親那麽愛我，腫麽可能說我傻！
“過來讓姐姐看看，和人打架了？”
唐卿衫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姐，這你都看出來了啊！”
“過來，我看看！”
少年磨磨唧唧的走到床邊，唐汝幺挽起他的衣袖，隻見白嫩的胳膊上有著一塊塊的青紫之色。
想到自己被救起後，唐卿衫打焦元的那一幕，唐汝幺眸光閃了閃。
這焦元……還真是睚眥必報啊，比小衫還大兩歲，這歲數是白長了啊。
唐卿衫笑了笑，“也沒什麽，就是焦元那混蛋下陰招!”
唐汝幺芊細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戳了戳其中的一塊青紫。
然後，不出她所料。
小小的少年發出一聲慘叫:“姐……輕點輕點啊!”
“還說不疼!去，把藥箱拿出來。”
唐卿衫撇了撇嘴，哼哧哼哧的從床底掏出藥箱，將藥箱放到唐汝幺床邊的小桌上。
“伸胳膊。”
素手將盛藥酒的瓷瓶打開，一瞬間，刺鼻的味道就傳了出來，唐汝幺卻麵不改色的將其倒入手掌，然後輕輕放到少年胳膊上揉按著。
唐卿衫抬頭看著房梁，不是他說，他好討厭姐姐這藥酒，不僅味道難聞，而且……
“嘶……”
“姐，你輕點，疼疼疼!”
唐汝幺看都不看唐卿衫，繼續揉按著：“忍著，誰讓你這麽笨。”
“哦!”
唐卿衫看了姐姐一眼，也不敢喊疼了。
但……是真的酸爽。
“不是，姐!焦元那貨，比我還慘!”
看著自己姐姐懷疑的眼神，唐卿衫眉毛輕挑:“姐，來來來，我給你講昂!”
“今天一放學，焦元就約我去後山小樹林，我傻啊！他叫我我就去，他肯定有後招。”
“嗯，繼續。”
少女淡淡應了一聲，揉藥水的力度卻在一點一點加重。
唐卿衫繼續說著：“但那麽多人看著，我總不能不去吧。我就讓雙安偷偷去找了院長。我算著時間，差不多到後山也就一盞茶的時間，院長每天黃昏都愛在後山小河邊上垂釣，就算他腿腳再不便，一盞茶的時間他怕也能爬過去。”
“再接著，你就在院長快到的時候，激怒焦元，讓他打你，自己偷偷下黑手不讓院長看到。到時候，院長看到隻會懲罰動手的焦元。”
唐汝幺話音剛落，手上忽然一個用力，以唐卿衫的一聲慘叫結束了這場揉藥工作。
“姐姐就是懂我！我就胳膊上有些青紫，焦元可就慘了。不僅被我暗下了幾次黑手，還被休學了一個月，估計焦大人還要被叫去學院，找院長談話。”
唐汝幺笑了笑，自損八百，傷敵一千，虧得著這傻弟弟想得出來。
“是是是，小衫最聰明了。”
唐卿衫歪了歪頭，“也就一般般吧！姐姐才是最聰明的。”
“不過這事，你一會兒還要自己去給父親說。”
這件事情父親是一定要知道的，焦元是焦大人的嫡次子，是焦夫人最疼愛的那一個，萬一焦元惡人先告狀了這麽辦？
父親那裏總是要先知道的。
唐卿衫小臉上的眉頭輕皺，這還要給爹爹說啊。
老爹不打他才怪，要知道在自己家，和姐姐相比自己可能是撿的吧。
唐汝幺敲了敲他的額頭，朱唇輕啟隻是淡淡說了幾個字：“先發製人，添油加醋。”
唐卿衫眸光突亮，他貌似懂了該怎麽把這件事告訴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