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餅
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鎮，地處山腰地帶，背倚山陰而建，山角下就是一條湍急的河流，青碧色的河水卷攜著碎白的浪花，奔騰不息。
宏偉的大門朝向正東方，正對著弟子們所來的林間小路，大門上方端端正正書寫著“太平門”三個大字。高大的城牆由青灰色巨石壘成，布滿古樸而斑駁的痕跡。
進得城來，眾弟子發現，這裏雖說是城，其實比鎮子也大不了多少。正對著東門的，是寬闊的城中主路，可供二十名弟子並排走過。一眼望到底，可看到西邊城牆巍峨聳立。
沿主路左右兩側，各有約摸四五排房屋。中間縱橫穿叉著一些南北方向的小巷，窄小而陰暗。青磚漫地，所有房屋有牆壁均為刺眼的白色，房頂黛色瓦片密密實實，黑得發亮。主道兩旁不少大門敞開，隱隱約約傳來人語之聲。
剛才的呼救聲陡然弱了下來，弱到完全辨不清方向，似乎從城中每個角落傳來。
眾弟子隻得沿大道一直向城中央走去，訝異地發現，這是極其整潔和幹淨的一座城鎮，兩邊酒家、客棧、商鋪鱗次櫛比，間或有一兩家青\/樓，不時傳出喝酒行令與男女的調笑之聲。
幹淨的地麵上，沒有一粒灰塵垃圾，路邊小草綠得耀眼，直挺挺傲立著，紋絲不動。
畫憶邊觀看城中路線，邊側耳尋找呼救之聲。然而在這些空靈而嘈雜的聲音中間，實在無法辨析。他隻好命眾弟子兵分六路，分別向六個方向去細細找尋，並約定如果找到，以焰火為號，通知各方。
子虞在一眾弟子中修為較高，他率領幾人向東北方向一路搜尋，逐家逐院，挨個房間，隻覺得呼救聲越來越大，卻未見一人。
眼見時到傍晚，幾人早已餓得饑腸轆轆，勉強繼續向前。一座裝修精致而又古色古香的酒家大門洞開，門外匾額上書“君心留酒家”幾個古字。
店小二緊跨幾步迎了出來，中等年紀，慈眉善目，目不轉睛地看向幾人，滿臉堆笑：“喲，幾位客官，看樣子你們是外鄉來的吧？歡迎歡迎！這個辰光了，快進來歇息一番，用些餐飯吧。”
“小二，可聽見有人呼救？”
“客官，看你們的樣子是仙家弟子吧？我等凡人哪及仙人耳聰目明，小人確實未曾聽到。況且本城百姓樂善好施，民風純樸，應不會有此等事故發生。客官不如先進來吃些飯菜，待養足精神，再細細尋查不遲。”
幾位弟子麵麵相覷，見店家如此熱情，又實在餓得著慌，便陸陸續續地圍坐在簇新的樟木桌旁，飲起茶來。子虞要了素菜和糕點，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陸陸續續擺上桌來。各樣菜式有的湛清碧綠，有的砌玉凝脂，滿滿擺了一桌。弟子們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吃了一會兒，子虞忽感詫異，抬頭見眾人，皆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為何這菜飯，看似誘人，卻無甚味道，吃這許久，我好似沒有記住哪個菜的滋味？”
“我也正有此疑問……”
眾弟子議論紛紛。吵嚷中，忽聽耳邊尖叫聲不斷，子虞定睛一看，不禁驚恐萬狀，眼前的弟子如融化般逐漸癱軟，慢慢變得扁平，好似麵團被注入過多的水，潮乎乎似餅狀癱至桌椅之上，不斷變長變大，因尖叫而張大的嘴裏有血柱直直衝向院外。
子虞膽裂魂飛，看向周圍，所有弟子皆是如此。他顫抖著想要看向自己的身體，卻隻勉強在腳麵上，看到了自己如小腿般長的手掌。
龍燚帶著一隊弟子朝西北方向搜尋下來。隱約中，隻聽得呼救聲似乎近在咫尺，卻總不見任何人跡。遽然間，呼救聲嘠然而止。
正在他們心急火燎之時，側臉看向斜前方，竟是一座青\/樓。門臉是間二層小樓，高\/聳的朱紅門窗，遮住了裏麵的鶯鶯燕燕，笑語嫣然。
嶄新的麻灰院牆，朱漆燙金大門，豪華氣派。門口六隻巨大的燈籠忽明忽暗，一字皆無。兩名身著五彩斑斕團花綢緞的豔麗女子正在門口騷首弄姿。見有客人前來，二人急忙上前。
“喲，這是哪裏來的俊俏郎君啊，天這般晚了，還無處歇息吧？不如到我們家裏，喝喝茶，吃些飯菜，讓奴家幫幾位爺捶捶腿，鬆鬆筋骨，再好好泡個熱水澡，溫香暖玉，好不快活！”
二人邊說，邊緊緊拉著龍燚和另一名弟子的臂膀，扭捏作態，強拉硬扯，拽向青\/樓大門。
眼見後麵幾名弟子掩鼻嗤笑，龍燚不禁火冒三丈，一把甩開女子的手，怒氣衝衝地說：“你當我們是什麽人了！我們乃東海長留山修仙弟子，怎能與你等行這些苟且之事！可惡至極！”
語罷，轉身速速向前走去。眾弟子互相看了幾眼，也不敢久留，紛紛遠離這是非之地。
搜尋到後麵幾排院落時，弟子中有兩人向龍燚講道：“我二人剛才有幾個院落忘記查找，看那裏似乎有人居住，我們可以去打探一番，有無消息少時便會來與你們匯合。”
龍燚雖覺此城有些蹊蹺，但也未細思想，叮囑二人後，便允他們離去。
二人憑著記憶，很快來到那朱紅大門的青\/樓門口，被二位“仙女姐姐”拉拉扯扯地拽進院內。
院內四麵繡樓高挑，中間天井處人來人往，不少男子偎紅倚翠，把酒言歡。更有些言語調笑間，直接一把將女子拉入房中，不久之後，吟哦聲漸起。
二人聽得麵紅耳赤，原本也隻打算見識一下，就趕緊回去，卻被懷中女子的暖玉熏香，柔膚凝脂揉\/搓得再也轉不回身去。四人圍著鑲嵌著大理石的樟木圓桌而坐。軟軟的身子靠近懷中，兩人不禁拿起酒杯，與女子推杯換盞起來。
過了約摸一柱香的功夫，淒厲的叫聲響起，兩股殷紅的血柱直噴門外。
畫憶自己率領五名弟子沿城中主路兩側的房屋逐間搜尋。主道兩旁的客棧商鋪不時有人進進出出，但奇怪的是，眾人皆是空手來回，不見購買了何物。
每位坐在櫃台之後的掌櫃，夥計，皆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樣子，連嘴角咧開到什麽位置都完全一樣。
畫憶走向一位藥鋪掌櫃，行禮後問到：“敢問老伯可曾聽到有人呼救？”
老人趴在油黑發亮的櫃台上，微微搖頭。
“請問此地何處？”
老人依舊搖頭不語，嘴角依舊是咧著。
畫憶滿頭霧水，看著老人眼睛，隻覺得他瞳孔漆黑如墨，沒有絲毫光亮。又看周圍往來之人，皆是如此。
他心裏不禁暗自奇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難道是此地水土作怪，眾人眼睛皆有隱疾？
又走了兩間房，畫憶隱約覺得身後有些熟悉的氣息，不同與接來送往的各色人等，這氣息遮遮掩掩、隱隱藏藏。隻見他左右搜尋中，倏地消失不見，轉瞬間，手已牢牢卡住跟蹤之人的脖子。
“泉融？”
泉融滿臉通紅，難堪地垂著眼，不敢看他。
“不是讓你跟龍燚他們一起嗎？為何又不聽從命令？不要以為我在世尊麵前替你求情，你就可以繼續為所欲為！”
“我隻想跟著你！我，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眼見龍燚等人已不見蹤影，畫憶心中鬱悶，隻得冰冷地說：“你要跟，就跟著吧。”
泉融笑得露出一邊的小虎牙，屁顛屁顛地跟在畫憶後麵。幾名弟子分散到各院開始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