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鎮喝
於成龍看著他們，聲色俱厲。“忠清有句話說的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看看你們，吃的、用的，什麽都是最好的，但為何卻如此寡廉鮮恥，淺薄無知？試想若是山東被滿虜攻破，賊寇肆虐四方，你們的安穩日子又能持續多久？你們賺再多的錢，蓋再多的房，買再多的田，到時候你們能保的住嗎？”
大殿內安靜的出奇，隻有於成龍的狂怒聲在上空回蕩。
於成龍走下來，看向坐在一側的那些豪族鄉紳道：“督帥下令，按照一家所擁有田畝數分階征納糧稅。你們為了少納些糧，把田地的戶頭按在自己的子侄，甚至是莊戶那裏。這方法的確聰明，官府對此也表示接受。但你們自己想想，這樣真的安全嗎？你確定你們的子侄和莊戶會一直和你們一條心嗎？將來發生糾紛，官府可是隻會按照田契來判定的，到時候判給你們的子侄，你們可別叫屈。”
於成龍又轉向另一側的諸多商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現在督帥拿出鹽引鐵引，開拓海上航路，賺錢的路子遠超以前。我奉勸你們一句，賺你們該賺的錢，向官府納該繳的稅，官府會保障你們的家財和應有的權力。若把手伸的太長，尤其是做下和外敵勾結這樣的事情，那將是不赦之罪。劉啟財和張邁文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明日。”
兩日之後，劉啟財和張邁文二人被當街斬首示眾，家產全部充公。其他參與之人盡數充作苦役。
於成龍回身轉向黃宗羲道：“太衝，我的事情辦完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黃宗羲叫著追了出來，“北溟，你等等，等等。”看於成龍終於停下，他喘著粗氣道：“北溟，這麽著急走幹嗎？我已設下宴席，吃了之後再走吧！”
於成龍看著一眼大殿的方向，淡聲道：“不了，我若是留在這裏，恐怕你們這宴就要吃不好了。我有自知之明，就不當這擾事鬼了。太衝，我還要提醒你一句。督帥現在放權給你，讓你隨性去做，你也大刀闊斧的進行改製。但山東不同於蠻夷之地，自來儒風鼎盛，守舊之人不在少數。為此，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你呢！一步不慎，恐怕就是粉身碎骨。在行事之前，多思量，盡量不要做出違製之事。律法刑責是限製，但有時亦可救命。”
黃宗羲沉默了半晌，說道：“北溟，你是覺得我做的事是錯的？”
於成龍搖了搖頭，“自來山東之後，每天所見所聞都是遼東、朝鮮、日本、琉球、南洋各地的各種信息，眼界為之大開。於某雖然愚鈍，也能明白我華夏目前正處於千年未有之變局的關鍵時刻。變是一定要變的，但我擔心你動作太大，最後招禍其身。”
黃宗羲坦然笑道：“我黃某豈是避禍之人？北溟，你斬殺於三之時，可曾想過會招致於七的報複？你都不懼，我又何懼來哉！”
於成龍搖了搖頭，“你我不同。我本就是愚鈍之人，沒有出眾之才，除了固執堅持外別無所長。即使身死，亦會有人頂上。但你不同，你是督帥看重的大才，整個改製都是以你為中心的。若是有失，這改製恐怕就難以繼續了。”
聽於成龍如此讚譽自己，黃宗羲心中微動，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多謝北溟提醒，黃某感念於心。”
於成龍看自己已提醒到位，向黃宗羲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黃宗羲在原地呆立良久，最後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走回大殿。
按照之前陳名夏的建議，黃宗羲讓眾商人先行離開，留下那些鄉紳大族的代表。又聊了些廢話之後，讓他們也離開了。
最後剩下十多人，除了陳名夏、石守義、董思源、李丁、陳華榮、齊策、秦老拐等幾位外，剩下的也都是山東的巨商和領頭鄉紳。
席間，黃宗羲與李丁、陳華榮敲定了三大錢莊合作的模式，同時鼓動其他商人把銀子投入到造船、海貿、以及遼東那邊。
暢談了一夜，敲定了很多，直到接近天明時分才完全告歇。
黃宗羲對自己取得的成果十分滿意，回去之後就立即給周顯寫了一封信，告訴他相關事情的進展。
寫完之後，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正準備好好的睡上一覺，外麵卻突然傳來糟雜的哭鬧聲。黃宗羲低聲罵了一句，起身向外走去。
剛走出房門，卻看到門外聚集著一二十個人。以陳華榮為首，已經哭鬧成了一團。黃宗羲微微一愣，加快了腳步。“陳掌櫃，怎麽回事？”
陳華榮哭跪在地，“大人，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
看著泣不成聲，已完全不能言語的陳華榮。黃宗羲轉向站立在他旁側，自己比較熟悉的齊策道：“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齊策皺著眉，猶豫了一下道：“有南洋的商人來到山東，是陳掌櫃的熟人。他帶來了一個消息，說荷夷在南洋鼓動當地土人，甚至親自出手屠殺華人。據說，在馬尼拉和巴達維亞兩地就有數千人被殺，家財被洗劫一空，婦人被當街叫賣。陳掌櫃還有一些親人和舊友留在巴達維亞，這……”
陳華榮帶著哭腔道：“都怪我。覺得在巴達維亞還有產業，在荷夷那邊也有些關係，就讓他們留下了。誰知，……是我害了他們啊！”
黃宗羲頓時愣在當場，過了半晌才沉聲問道：“這事是真的嗎？為何官府這邊沒有得到相關的消息？”
齊策搖了搖頭，“應該是真的。我也問了我底下的人，也有相關的傳聞。至於官府方麵為什麽沒有回稟，小民就不知道了。但這件事情現在已經傳開了，這些都是從南洋返回的，都是來請大人替他們做主的。在外麵還有一些人，是昨天的那些商人，他們現在對大人所說的去南洋做生意的事情十分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