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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 南陽大戰4

  出了方城,許定國抱拳向陳永福道:“陳將軍,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那五千兒郎,還請將軍善待。”


  陳永福抱拳回禮道:“將軍放心,我必竭盡所能護爾安侄兒周全。”


  許定國點了點頭,“我還有些事情要交待爾安,能否……”


  陳永福道:“小事,請。”


  許爾安滿臉苦楚,“爹,我該怎麽辦啊!”


  許定國歎了一口氣道:“李自成遣我前去汝寧,而又留你兄弟二人於南陽,明顯是不信任我們。而且,我看孫傳庭善戰,或許可以擊敗闖軍。陳永福與我俱為降將,一旦闖軍失利,他必然也有生出其他的心思。你就暫且安心留在陳永福處,到時候是與他一起起事,還是率部單獨逃離,你自己決定。”


  許爾安臉色愁色部減,“那爾吉呢!”


  許定國歎氣道:“亂世人命,賤如羊毛。他現在被李自成留在中營,為父也顧不得了,希望他能夠趁亂逃脫吧!好在世文在我身邊,即使他不幸而亡,也可保留一支血脈。爾安啊!你一定要給為父好好活著啊!”


  許定國為副將,鎮守睢陽。睢陽地處南北要衝,是有名的堅城。漢景帝時的七國之亂,梁王劉武正是在此地抵禦吳王劉濞的三十餘萬眾達三個月之久。安史之亂中,張巡亦在此城率七千士卒苦戰安祿山的十八萬叛軍達十個月,最終全軍覆沒。而許定國率兩萬餘人,麵臨李過的三萬人馬不戰而降,主動讓出了睢陽城。


  但李自成此人偏愛豪傑,對於許定國這個主動歸降者他雖然尊重,但並不重用。同樣是降者,對於射中他眼瞼,差點要了他命的陳永福,他與之無話不談,極力拉攏和厚待。每當議事之時,都將他安排在自己身旁。待遇不同,可見一斑。


  而這些僅是在表麵上,而實際上的操作更加令許定國忍受不了。李自成將他調來南陽,派自己的兵駐紮於睢陽,剝奪了他對睢陽城的掌控。大戰在即,卻以隆武軍意圖北上為由,調他前去汝寧攔截,但又不讓他帶全部兵卒前往。


  許定國的兩萬士卒,李自成撥了五千給陳永福,而又留下七千於中營。雖然名義上依舊歸許定國的兩個兒子,許爾安和許爾吉統領。但實際上什麽情況,每個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自此,許定國就心生叛意,隻不過他表麵上萬分順從,聽從了李自成的一切安排。


  看許定國率部向東而去,陳德道:“父親,這許定國一走,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既然闖王疑他,為何不在此就要了他的命?”


  陳永福眉頭緊蹙,停了一會道:“欲奪天下者,必要招天下賢士為己所用。這樣才能聚眾人之力,登九五之尊。闖王雖疑許定國,但畢竟許定國當日是主動來投。此時無由殺他,天下人將如何看闖王?許定國此刻帶八千士卒前往汝寧,即使叛亂,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這便是闖王的英明之處,德兒,這些事情你還要好好學。”


  陳德不解道:“父親,孩兒還有一事不明。同為降將,為何闖王對待您和許定國完全不同?雖然此時他同樣將您調離了南陽前線,但他畢竟給了您不少人馬,而且也沒將孩兒留在中營以作要挾?”


  這話觸動了陳永福的痛處,他良久沒有說話,最後緩聲道:“我率部力戰不得已而降,可能這就是和許定國的分別吧!且闖王懂我,如果我真的要叛,他留你又有何用?德兒,為將者,忠信為主,其他為次。你我已經叛了一次,如若再叛,恐怕難容於世間。無論如何,我們恐怕要隨闖王走到底了。”


  陳德眉頭緊蹙,“那闖王最終能取得天下嗎?”


  陳永福苦笑道:“誰知道呢!前方是封侯拜相,還是人頭落地,隨他去吧!通知全軍,啟程去魯陽關。”


  南陽城牆上,朱聿鐭和丁魁楚並排而立,遙望南方的百重山方向。距離太遠,他們實際上能看到的並不多,唯有衝天的煙柱和如蟻群般交戰的雙方將士。不斷有騎卒從遠方弛回,告知前線的戰事情況。


  闖賊李過部集中火炮,轟擊鹿鳴、躍魚二山,官軍損失慘重,逐步後撤,闖賊占據兩峰。兩軍正在亂石峰交戰,闖賊投入很多兵力,官軍告急。


  劉芳亮率部從社旗渡河,被斥候發現。曹變蛟即使率部增援,以騎兵衝擊,在唐河岸擊潰闖賊,將敵軍驅趕回了河對岸。


  白廣恩在南陽北三十處與闖賊袁宗第部交戰,雙方大戰之後,各自後退,匯入主力。


  鄭家棟率火箭車兵出擊,在方城東北大破闖賊一部,火炮轟殺賊將陳可新。李自成之堂兄四天王李養純率萬餘眾投降,賊軍次首劉宗敏親自率部追擊。他雖擊破了李養純部,但得我軍接應,李養純逃入我軍,供了大量闖賊的情報。


  南陽之南發現少部賊軍,李國奇正在率部與之交戰中。左勷大軍出動,增援鄭家棟,兩軍集於百重山之南,正在與渡過河的闖賊交戰。闖賊暫停攻擊百重山,回兵與我軍交戰。


  孫傳庭穿著一件十分普通的鎧甲,手持望遠鏡遙望前方的百重山。兩日猛攻,闖賊終於退了下來。


  左勷快步走過來,抱拳施禮道:“大帥,高傑稟告,有近三萬闖軍正從唐河下遊過江。看跡象,他們應該是想繞過我軍渡河直接進攻南陽城。秦總兵說她難以在短時間內拿下襄陽,但可利用小船偷過漢水運兩千將士過河增援。”


  孫傳庭微微點頭,“將此情況告知唐王和丁魁楚,讓他們緊守城池,不準放任何人出城。至於秦總兵,告訴她不用了。她的任務是盯住襄陽守軍,讓之不要攪了本帥這邊的戰事即可。對了,左良玉那邊有回信嗎?他可願派兵增援?”


  左勷眉頭告訴,“有回信,但其拒絕派出援兵。左良玉因馬士英奪其武昌,而朝廷對馬士英不加處置,他心懷怨恨。以隆武軍隨時可能出信陽,進攻武昌為由,拒絕派出援兵。這是他的回信,大帥請看。”


  孫傳庭勃然大怒,“此賊,來日本帥必殺之。算了,不管他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說道:“此刻,南陽百裏之距,無地不是戰場,無處沒有戰事。闖賊已經充分被我軍調動了起來,該是決戰的時刻了。再有一個時辰,天便要黑了。你立即派人傳令給白廣恩、曹變蛟、李國奇、高傑等人,讓他們與闖賊脫離開,趁著夜色來此。另外,告知牛萬才,除了緊守百重山外,準備一萬精兵,隨時配合我軍全殲河西岸的闖賊。”


  看左勷麵露難色,孫傳庭問道:“怎麽了,還不去?”


  左勷道:“大帥,請恕屬下直言。雖經調動,但在河岸西岸的闖賊已有二十萬之眾,依舊是我軍的近一倍。而在東岸的方城,闖賊可調用兵力依舊在五萬以上。此時貿然投入全部兵力與之決戰,真的明智嗎?”


  孫傳庭瞄了一眼左勷,“你是在質疑本帥的決定?”


  左勷額頭細汗密布,抱拳躬身道:“屬下……,屬下不敢。”


  孫傳庭笑著扶起左勷,“左將軍,何必如此緊張,隻不過是一句笑語而已。實際上告訴你也無妨。戰爭之局,並非單純靠士卒數量決定,否則兩軍交戰之前數數誰多誰少就可以了,幹嗎還要交戰?在本帥心中,有兩點對是否能夠取勝極其重要。一個是士氣,另一個是聚集兵力的數量和速度。我們先滅其五萬之眾,再奪百重山以自守,緊接著李養純主動來降。三戰皆滅其銳氣,我軍士氣自不用談。如若再拖下去,兩軍就會進入曠時日久的相持之中,士卒的死傷會逐漸加重,進而消磨完這些士氣。士氣而論,此時是決戰的最好時刻。還有就是闖賊人數雖眾,但其要攻山,要戒備,要防守,兵力分散,在但時間內很難集結抗敵。我軍如若在此時能集結七萬兵力,猝然發起進攻,就可以打其一個措手不及。論兵力,我軍不敵對方,但正麵交戰的闖賊兵力卻比我軍少。再加上攻擊的突然性,我軍完全占優,至少有六成勝算。”


  左勷驚道:“六成?”


  孫傳庭淡淡笑道:“六成,已經不小了。我軍本就是以弱擊強,如果最開始能奪下襄陽。我倒是有九成勝算,但左良玉誤國。情勢糜爛至此,我也隻能賭一下了。你要知道我軍糧草僅可再支撐一月,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就再沒有了。”


  左勷沉默了半晌,最終點頭道:“大帥,屬下懂了。”


  等左勷離去,孫傳庭抬頭看了看遠處的百重山。山林焦黑,亂石紛飛,破旗爛槍,殘肢屍首滿地都是。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以僅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道:“聖上,老臣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隻希望天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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