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殺身之禍。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擋在了流殤夫人的跟前,生怕這個像野人一般的人傷害到了流殤夫人。
長淩的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深深地刺傷了蕭臨期的自尊,他的身體往裏麵縮了一下,和長淩拉開了距離。
知道他現在忌諱他,他便自己和他保持距離,免得招惹更多的嫌棄。
看見他這樣,長淩也覺得有些尷尬,想了想有些難為情地說:“對不起。”
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的人,心思是更加敏感的,剛才他的那一個動作,分明就是在嫌棄蕭臨期的,不想讓他靠近流殤夫人,所以,蕭臨期感覺到了受傷。
蕭臨期苦笑了一聲坐在地上,身上披著一條破爛的毛毯,苦笑地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連自己都厭惡自己,所以,你們有這樣的表現,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的。”
他笑了笑又說:“那些給我送飯的奴才,都不願意靠近我的,隻是把飯菜放在門口就走,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是不吃飯的,不願意去取,也不願意吃。”
也就有了現在瘦骨嶙峋的蕭臨期了。
要是有吃東西,就算環境再艱苦,也不見得就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長淩感到氣憤,為蕭臨期鳴不平:“這些人真的是太可惡了,你怎麽的也是三皇子,他們隻是一個奴才,如何敢這麽對你!”
“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是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的,皇子又能怎麽樣了,父皇已經說了,以後沒有他的允許,他不許回京城,皇子的稱號,也被剝奪了。”蕭臨期笑著笑著臉色就變得十分的蒼白了起來。
本來以為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現在才發現,其實,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命運這東西真的是一個惱人的東西,明明都是人,可是每一個人的命運卻又是那麽不同。
很多不公平的事情重重疊疊地發生,要說上天有眼,為什麽還會發生這麽多不公平的事情?
這明擺著,就是上天無眼的。
蕭臨期覺得心中就像是突然燃燒起來了一把火,燒得他渾身上下都痛苦難耐,他直直地看著流殤夫人逼問她:“你快告訴我,陷害我的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這麽狠心殺死了李靜水,把他分屍了,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對於隻喜歡吃喝玩樂的蕭臨期來說,遇上這樣的事情是能夠讓他崩潰的。
特別是在自己的生辰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見到李靜水的那個樣子,他自己都嚇得差點暈死過去,但是偏偏就是有人說,他是凶手。
父皇找不到凶手是誰,便拿他當了擋箭牌,他生生地成了犧牲者。
為什麽他要成為犧牲者啊?
他好不甘心!
流殤夫人見他現在這麽激動,並沒有直接告訴他那個人的名字,而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因為證據我還沒有拿到,但是我敢確信,那個就是凶手,至於你,你想要救自己,現在隻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現在蕭臨期也管不了什麽了,聽流殤夫人說現在他有辦法能夠救自己,連忙急切地問。
流殤夫人低頭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你給你母親寫一封書信,讓她在宮中為你奔走,我教你如何寫這封信,你母親拿到之後,一定會願意為你奔走,到時候萬事俱備之後,我們就可以把那個人送上斷頭台了!”
“你教我寫?”
蕭臨期不知道流殤夫人要他給他母親寫信做什麽,卻還是提不起興趣地說:“我母親那個人素來對世事不聞不問的,她幫不了我什麽的!”
對於母親,蕭臨期的感情始終是淡淡的。
因為她喜歡拜佛,經常待在佛堂之中,對他的事情也是管得很少,以前他喜歡玩,便到處去玩去狩獵,很少有時間在宮中去陪著她,有時候見到了,也是稍微坐一會就走的,這樣一來,他和母親之間的關係,總覺得有些平淡。
雖然這一次出事之後,母親的確是最為傷心的,但是,蕭臨期覺得,母親幫不上他什麽。
“我母親在宮中不爭寵也不受寵,這麽多年就一個貴嬪的封號,家中又沒什麽依靠之人,我舅父就是一個刺史,想要他幫忙是指望不上的,你想要從我的母親那裏尋求幫助,我想,你打錯算盤了。”
蕭臨期失望地搖頭,覺得流殤夫人的到來,對他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他還以為,自己真的等到了這個機會了呢!
“就因為你的舅父是刺史,你才有機會。”流殤夫人笑了笑繼續說道:“李靜水之所以被殺,是他一直在追查京城之中綠頭牌歌坊被燒,死了五十八個人的這件案子,聽說他已經找到了證據證明這是人為的,而且凶手十分的顯赫,他沒來得及公布出來,便被害死了,那個凶手順便拉了你當了墊背,如此一來,你就在這裏受苦受難,而那個人,卻在外麵娶妻生子享盡榮華富貴。”
流殤夫人看著蕭臨期那一點點變色的臉,知道他現在已經開始憤怒。
便又不動聲色地激怒他:“而且,那個人,還是你十分信任之人,難不成,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誰?”
“想!”
蕭臨期一點都不隱瞞地點頭,臉色很白地說:“我想要知道他是誰,但是,我該怎麽做?”
“寫信給你母親,讓你母親找你舅父,我要是記得沒錯,你舅父任連州刺史已經很多年,和刑部的關係十分不錯,李靜水以前既然調查了那件案子,他突然死了,很多案卷自然是被人銷毀了,但是,他身邊的親信一定保留著什麽蛛絲馬跡,讓你舅父去找人脈,把那些證據拿到,然後整合起來,他要是不想趟這渾水,便讓他拿到證據之後轉交給我,我自會還你清白。”
流殤夫人是知道薛貴嬪的,她的兄長任命連州刺史多年,雖然沒有升遷,卻是一個廉政愛民的官兒,有好幾次皇帝要提拔他,都被他婉拒了。
如今看來,他也是一個聰明之人。
官兒越發,越是不省心的。
就像是這一次蕭臨期的事情,要是他在京城為官,那麽,肯定就連累到了他的身上了。
而他遠在連州,很多事情他都不知情,自然是連累不到他的身上的,他也能保住這個烏紗帽。
蕭臨期有些不相信地搖頭:“你確定刑部那邊還有李靜水留下來的證據?那個人既然敢把李靜水給殺了,那麽,應當也是有能力把那些證據給銷毀的。”
要是找不到那些證據,還是證明不了他是被陷害的。
的確,就像流殤夫人說的這樣,想要證明他是無辜的,那麽,就要找出來真正的凶手是誰。
找出來凶手,他就能夠清白了。
“一定有。”
流殤夫人無比確信這一點,慢悠悠地說:“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到一手遮天的,既然李靜水能夠調查出來這件案子,那就說明,這件案子一定存在著什麽漏洞,是那個凶手所不知道的,我們需要找到這一個漏洞。”
寒風呼嘯的夜晚,三個人站在暗沉的房間內,借著外麵微亮的雪光,說著一些隻有寒風能夠聽懂的話。
蕭臨期坐在地上,一身狼藉,那樣子,真的看不出來他曾經是一個皇子,身上的貴氣,都被那些肮髒的泥垢給掩蓋住了。
就像是他說的那句話一樣,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現在,活得比一個仆人都還不如了。
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蕭臨期終於點頭了。
“我去給母親寫信,相信你有辦法幫我把信件送到我母親的手上!”
蕭臨期裹著破爛的帷帳站起來,因為太瘦了,走起路來的時候都有些搖晃著,弓著背朝裏麵走去,聽得一聲破布被撕裂的聲音,長淩探頭往裏麵看去,看見蕭臨期坐在地上,從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上撕下來了一塊布,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在那塊破布上寫上了一行行的血字。
寫著寫著,蕭臨期就掉下了眼淚,那眼淚落在血跡上,暈開來,大顆大顆的。
相信薛貴嬪看到之後,也是肝腸寸斷的。
蕭臨期也是下了狠心了,所以才用血字寫成了這一封信,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說的,反正寫著的這一整個過程,蕭臨期都是淚流滿麵的,那眼神之中,有著哀切,也有著憤怒,也有著怨恨,長淩似乎看見了他眼睛裏,對自己母親的失望。
想來,蕭臨期一定也是這麽覺得的,要是自己的母親在後宮之中能有一些的地位,那麽,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至少能夠在皇帝的跟前為他說上一些話的、
但是,至始至終,皇帝都不肯見她。
因為已經把她給忘記了,對於忘記了一個給他生過孩子的女人,那,這個女人生的孩子,他便也不會去珍惜了。
在這裏的大半年,蕭臨期想了很多事情,然後想著想著,人也逐漸變得極端了起來。
心中太多的恨,但是現在,一點都不敢表露。
他怕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在表露了恨意之後,會遭受到別人給他的滅頂之災。
寫了有一會,蕭臨期這才抹幹眼淚站了起來,把血書團成了一團遞給長淩,還是不放心地叮囑說:“一定要親手交到母親的手上,她身邊的那些奴才都靠不住,我母親生性溫和,又管不住他們,若是血書送到了那些奴才的手上,傳出去了,必定會給我母親和我找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