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活成了行屍走肉。
古玲瓏自討無趣地哦了一聲，不吭聲了。
但是心裏卻在想，這個女人，真是讓人討厭。
剛才在流殤夫人的跟前溫溫順順的，到了她這裏，一下子就像是變了一張臉似的，真讓人覺得不痛快。
嶽琦紅追了上來，在流殤夫人的跟前站定。
她看著她，眼睛直勾勾的，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句話，那樣的眼神是很嚇人的，但是流殤夫人就那樣站著讓她看著，也不躲閃，也不言語。
嶽琦紅的眼睛裏，倒影出了她的模樣，那個影子，看起來如同一個虛幻的幻影。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嶽琦紅突然眼睛就紅了。
她像個孩子一般手腳無措地看著她，眼睛紅紅的，一直喃喃地說：“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有著無限的糾結。
“什麽不是真的？”
流殤夫人稍微偏了一下頭看著嶽琦紅，那眼神之中沉寂如水，依舊是那個淡定得不起波瀾的女子，但是在嶽琦紅的眼睛裏，眼前的這個人，讓她想要號啕痛哭。
她隻是那樣看著她，伸出手去，手顫抖得不可自已，卻又縮了回來。
“整個帝都，知道我在長風堂的人不會去找我，也隻有回來的人，會去那裏。”她掙紮惶恐，生怕自己的所有推斷，都變成一個幻想，她不敢去觸碰。
流殤夫人拿出帕子來遞給她：“擦擦眼淚吧！”
她沒有接。
流殤夫人伸出手去給她擦眼淚，把她臉上的淚水一點點地擦幹淨，眼神已經是溫柔一片，看著嶽琦紅的時候，直白毫無隱藏，柔聲道：“這麽多年了，怎麽還像一個孩子一樣！”
嶽琦紅一下子便哭出了聲音來。
身體軟下來，趴在了流殤夫人的身上，抓著她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的。
站在遠處的古玲瓏看見這樣的情形，本來身體靠在樹上，一下子就直起身來了，驚訝無比地看著遠處嶽琦紅那樣趴在流殤夫人身上哭的場景。
她傻眼地說：“這是什麽情況？”
很快的，她便獲得了長淩丟過去的一個冷酷無比的眼神，活生生地受了他這個眼神，古玲瓏一頭霧水地看著長淩，眼神之中仿佛在說，我哪裏做錯了？
長淩自是不會理會古玲瓏的，抱著劍站在那裏，已經別開了眼去。
但是古玲瓏看著他的側臉，竟然看出來了他臉上露出來的無比心疼的眼神，那樣濃烈，以至於讓長淩這樣的人都無法克製，他站在那裏看著流殤夫人和嶽琦紅那邊，臉上除了心疼的神色之外，還有著擔憂。
真是見鬼了！
古玲瓏在心中喊了一聲，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這長淩喜歡嶽琦紅？
所以看見她哭的時候，才這麽心疼？
不不不，不對，他和嶽琦紅應該是不認識的啊，在前廳上看見嶽琦紅出現，他的臉上是毫無變化的，要是有感情，不可能這麽無動於衷的。
腦中電光火石之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長淩喜歡的不是嶽琦紅，那麽，他喜歡的，那就是流殤夫人了。
想到這一點，古玲瓏就像是被什麽噎住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個這麽優秀的男人，寧願委屈在一個女人的身邊，成為她的守護神，她早該想到的，若不是因為心中有愛，怎麽可能會這樣？
古玲瓏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一切都理清了。
再看向長淩的時候，眼神之中已經帶上了悲憫的神色，這個男人，是真的偉大，明知道不可能有回應的感情，他還是願意一如既往地守在她的身邊，成為她身邊的一個奴。
要多愛，要多隱忍，才能做得到。
以前她總覺得，這長淩是北漠王身邊的寵臣，應當是聽了北漠王的話才肯留在流殤夫人身邊的，沒想到，他留在她的身邊，根本就和北漠王無關！
她突然想，不知道北漠王，知不知道長淩的這一個秘密？
要不是看見他今天表露出來的這心疼的神色，她也是不知道的。
嶽琦紅哭了許久，才逐漸慢慢地停了下來，她從流殤夫人的身上直起身來，不用再去看她的臉就知道她是誰了，因為，她已經承認了。
在前廳上，她不敢認她，因為，她總覺得，這是在做夢。
“你回來了！”
這話說出來，竟然和十三月說的那樣，流殤夫人不禁有些莞爾，看著她紅了的眼睛，心疼地說：“在這帝都之中，也隻有你和他，才能把我認出來。”
停了一下，她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事情，輕聲說了一句：“就連那個人，都沒有認出來。”
那個人是誰？
嶽琦紅稍微想了一下便知道流殤夫人說的那個人是誰了。
“他不會相信你會回來的，他以為，一切都按照他想的那樣在發展，這世上，再也沒有你這個人了，他現在有了自己想要的所有的一切，娶了那個冒牌貨君璿璣，成了太子，江山唾手可得，怎麽可能想到你會回來？”
嶽琦紅說起這些都是在咬牙切齒，眼中巨大的恨意一點都不加以隱藏。
因為她知道，在她的跟前，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表情，都是不需要假裝的。
她抓著流殤夫人的手，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從那雙眼睛裏，她可以看見很多沉澱下去的東西，就像是滄海桑田一般，已經沉寂如水，剩下的，隻有荒蕪。
心疼得不得了，她隻能紅著眼睛問：“告訴我，你當年是怎麽活下來的？”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這些年她在外麵吃了多少的苦頭，知道她所有的過去，想要她和她分享所有的困苦難過，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和她在一起的，她們並沒有走遠。
“傻瓜！”
流殤夫人按住了她顫抖的手，眼睛看向很遠的地方，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以後我再，慢慢地和你說，故事太長，想要說完不是那麽容易的，你先靜靜心。”
知道現在嶽琦紅的心根本就靜不下來，她用手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冷靜，眼前的這個女子，在她前半生的歲月裏，占據了很長很長的一段友情。
所以，她敢告訴她她是誰，敢讓她知道，她還活著，而且，她已經回來了。
嶽琦紅含著淚點頭，哭著哭著便又笑了：“你回來能來找我，我就覺得，你是在乎我的，這些年，我一直很痛苦，我不知道去哪裏把你找回來，他們都告訴我說，你屍骨無存。”
當年死了那麽多人，屍體都混雜在了一起，被野狼叼走，死得慘烈無比，根本無處找尋她的屍體。
為了這一點，嶽琦紅不知道傷心了多少回，每每想起，都能夠眼淚掉下來。
她哭著笑著說：“不過還好，你能回來，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滿足，上天對我真不薄，本以為失去的寶貝又找回來的，這樣的感覺，讓我搭上所有我都願意！”
眼前的這個女子，曾經充滿了她整個青春年少。
這幾年她一直不肯出嫁，總覺得心裏缺了一些什麽，執著著不肯往前走，父親雖然一直在催她，但是她耍性子，父親從來都不敢逼她，因為他知道，她的心裏，有道坎。
“還是這把任性，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如何和你父親交代？你也這般年歲了，怎麽還不肯成家？你父親便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總不能再繼續任性下去了！”
流殤夫人希望嶽琦紅有個好的歸宿。
她已經沒有了期望，便隻能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兩個人，總要有個人應該幸福的，不然，從那裏互補？
嶽琦紅的臉上露出憂傷來，她看著流殤夫人，欲言又止。
流殤夫人自然知道她想要說什麽的：“他還是不肯見你？”
“自從你的事情發生之後，他便消失了一般，不管我怎麽找他，他都不肯見我，我知道，他是在怪自己，當年他本該和你一起去的，可是，他為了我留了下來！”
嶽琦紅說起了這段往事，眼淚就掉了下來了，無限自責地說：“當時我要是勸他跟著你去就好了，至少……”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知道這其中的事情太複雜了，就算當時那個人跟著流殤夫人去了，那又能怎麽樣呢？
“你不用這麽自責，我還一直慶幸，當年他沒有跟我一同前去，要是他去了，你能收獲什麽？多一具屍體罷了，幸好他沒去，所以，你現在至少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
流殤夫人這麽多年，吃的苦肯定很多。
但是，還是有值得她欣慰的事情的，那就是當年，留下了很多的故人。
雖然流殤夫人這麽勸她，嶽琦紅也知道流殤夫人說的是對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地掉眼淚：“可是，他現在雖然還活著，卻活得像是一個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好！”
自責和愧疚，是足以殺死一個人的靈魂的。
雖然肉體還在，但是，靈魂死了，一個人還能走多遠？
“日後一定會相見的，相信我，他會好起來的！”流殤夫人拉著嶽琦紅的手，發現她的手冰冷無比，身體在微微顫抖，便知道她多在乎那個人。
隻有無限的心疼，才會這般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