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你終於來了。
段景浩不大喜歡這蕭臨柏,或許是受了百裏雲裳的影響,總覺得這蕭臨柏,不是什麽好人,而且,他今天來說了這麽多關於十三皇子的事情,好像又什麽意圖。
到底是什麽,他又說不上來!
“他今天來,不是為了和我賭約的!”流殤夫人解了段景浩的疑惑:“他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一個意思,十三月心有所愛,能為他心中的明月光不管不顧斬殺三千寵姬,他在告訴我,就算我嫁入王府,永遠也進駐不了十三月的心!”
十三月曾真愛過一個女子,肯為了她腰斬三千寵姬,這樣的情、愛,是沒人能夠替代得了的。
“所以說,蕭臨柏是不想要你嫁給十三爺的?”
段景浩聽聞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不是說了嗎?他是來為十三月做說客的,如此這樣看來,這個男人,心思不淺。”
流殤夫人覺得這並沒有什麽稀奇的,笑著說:“試問這皇室之中,有誰的心思是淺的?”
這話在理,段景浩點頭不說話了。
皇位是香餑餑,這天下就沒有人不想要的,而爭奪就在各位皇子之中,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但是暗地裏,卻是波濤洶湧的,恨不得你死我活。
蕭臨柏雖然表麵風流,沉醉花叢,但是誰能肯定,他就真的無心皇位?
長淩看著蕭臨柏離開的門,沉思了一番,忽然道:“這個人的心思,不單純!”
藏得深了而已,但是再怎麽深,還是會露出一些尾巴來的。
“那正好!”流殤夫人對這樣的場麵是喜聞樂見的,她把手中的茶水盡數喝完,眼眸眯了眯,斂下所有的流光:“有多個人和蕭臨淵爭,我們的機會,便更大了!”
段景浩和長淩自是明白流殤夫人什麽意思,唯唯諾諾地點頭。
這蕭臨柏走後,流殤夫人便若有所思了起來,捧著茶杯也不喝,眼神有些飄忽,過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喃喃地說了一句:“看來,是真的要這麽做了!”
“夫人說什麽?”
段景浩有些不明白流殤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低頭疑惑地問了一句。
而流殤夫人隻是思緒縹緲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麽。
是夜。
十三王府。
侍衛急匆匆地穿過亭台樓閣,在畫廊之中穿梭,到了那一處偏僻的庭院,便急忙站穩腳步,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這才開口和裏麵的人說:“十三爺,流殤夫人求見!”
昏昏沉沉的夜,庭院裏的燈火朦朦朧朧的,一眼望去,一盞盞在樹幹上燃燒著,像極了那夏日裏懸掛在天邊絢爛的星辰,一顆顆點綴在其中,把這夜修飾得更加的迷離玄幻。
侍衛站在門外等了半響,裏麵沒有聲音。
他琢磨不定裏麵那人的心思,等了這麽久沒聽見回聲,便說:“爺,要是您不想見,屬下就去回了她!”
這侍衛心中一陣的糾結,十三爺不是硬要娶流殤夫人的嗎?
而流殤夫人一向都是拒絕的,好不容易這一次親自來找他了,他怎麽就不吭聲了呢?
他知道,十三月是一定在裏麵的。
“讓她進來!”
在他說要回了流殤夫人讓她離開之後,裏麵終於傳來了一把冷冽深沉的嗓音,那人似乎是剛睡醒,聲調還帶著一些睡意朦朧,聽起來更加的低沉動人。
“是。”
侍衛連忙躬身下去,像來時的那樣跑著穿過亭台樓榭到了府門外,流殤夫人著了一身黑色的鬥篷,寬大的帽簷垂下來,把她僅僅露出來在麵紗外麵的一點容顏都給遮擋了去。
清瘦的人兒,提著一盞六角琉璃燈站在門外,那琉璃燈散發著幽藍色的光,她一身黑衣孤身一人站在深深的夜裏,門前空闊,徒生出無限的沉寂。
“夫人,請進吧!”
侍衛引著她入了王府,她來過一次這十三王府,自是認得路了,這走得還是上次她來的那一條路。
十三月還是待在那偏僻的院子裏。
這一次,到了那院子,她抬頭看了一眼拱門上被青藤蔓延遮蓋了大部分的牌匾,上麵端端正正地刻著兩個字:陳莫。
冷風一陣陣從寬闊的庭院吹過來,她忽然感到渾身一陣的冰冷。
這兩個字讓她想起來了地獄。
在《十八層泥犁經》之中,以受罪時間的長短和罪行等級的輕重排列了人死後去往的十八層地獄,梵文翻譯過來,這陳莫便是對應了第十八層地獄。
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最殘酷的那一層煉獄。
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有多陰暗,才敢把自己的住處雕築上這麽冷酷的名字。
見流殤夫人盯著牌匾上的那兩個字看,侍衛輕聲問:“夫人,怎麽了?”
他看了看那兩個字,似乎並不明白這兩個字有什麽特別之處,對於流殤夫人如此看著這兩個字,實在是有些的奇怪。
“沒什麽!”
流殤夫人搖了搖頭,跟著他往裏麵走去,庭院很深,越是往裏麵走,她便越發覺得陰風濃重,這樣的數九寒冬,庭院裏的樹木都已經枯萎,凋零的光禿禿的樹枝上積了雪,風吹來輕輕地往下掉。
懸掛在樹幹之上的風燈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散發出昏黃明滅的光來,卻是讓這庭院更加添了一份的陰詭。
走著走著,到了庭院深處,遙遙便看見有人站在雪樹下,侍衛瞧了一眼說:“是十三爺!”
他很是識相地站住了腳步,和流殤夫人說:“夫人,十三爺在那裏等你,屬下先告退了。”
十三爺的心思,天下人都知道,他對流殤夫人,有著義無反顧的執著。
侍衛匆匆地下去了,深深幽暗的庭院便隻剩下了他們連個人。
她舉著風燈慢慢地走近了來,遙遙看見他站在銀裝素裹的雪樹下,雪樹的枝幹之上懸掛了一盞白色的風燈,昏黃的流光從裏麵散出來,樹下的人便披了一層朦朦朧朧柔軟的光。
男人著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墨黑的發絲垂下來,在身後鋪散開來,雪花偶爾落在他的發上,點點蒼白。
他背對著她站在那裏,幾乎融入了這夜裏,清俊修長的身姿,成了這雪夜裏最美的一道風景。
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本來站在那裏微微仰著頭看著雪的男人動了動肩膀,但是卻也不回頭,她走得很慢,腳步也很輕,在他的身後十步之外站了下來。
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對於像狼一般的男人來說,站在這個距離之外,可以保證她能夠全身而退。
“你終於來了!”
男人那把低醇微啞的聲音幽長深沉地傳來,就像是隔著長長的時光隧道,一下子穿梭而來,帶著一種莫名的深沉,像醉了很長時間的人一般,帶著某種讓人沉醉的味道。
這個人,在歲月的洪流裏,已經沉澱上了擁有最醇厚回味無窮的底蘊。
就是這麽一句短短的,你終於來了,隱約之中,能夠讀懂這其中最為沉重的情感,就算隔著這麽多年的光景,流殤夫人還是能夠輕易就品讀了出來。
像一本被她細細收藏起來的,落滿了塵埃的書。
她隻要稍微一翻開,便能記憶凶猛。
“也隻有你,能夠第一眼便能把我認出來!”她低垂眉目唇角微微掀起,笑了。
多少有些感慨,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見了很多的故人,但是,也就獨獨一個十三月,能在第一眼,把她給認了出來。
那天晚上、她到了這院子,她知道他便藏在這長長的殿內,用那雙在黑暗之中能夠視物如炬的眼睛,就那樣盯著她,如同一頭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獵物。
但是,最後,卻放棄了進攻。
對於十三月來說,驟然發現她是誰之後,或許那一刻的震撼,讓他忘了所有的回應。
他在黑暗之中,仔仔細細地舔著自己的傷口,終於是緩過神來了,這個女人,回來了。
冷冽的風,男人身上月白色幹淨雅致的袍子似乎都不染半點風霜,莫名的,這樣看他的時候,總覺得他整個人,都柔軟了很多,和傳說中那個冷酷嗜血的鬼十三,相去甚遠。
最真的模樣,他留給了自己。
背對著她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忽然嘴角便勾起了一抹陰狠嗜血的笑,發狠地說:“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他可以把這世上的任何人都給忘了,但是唯獨這個女人,就算風霜把她的骨頭都吹成了灰燼,他還是照樣能夠一眼把她給認出來,於他而言,她的骨頭,都帶著一種滲入他骨髓的清香。
那種清香,是穿過靈魂的。
流殤夫人忽然無言以對。
對於十三月的執著和決絕,她是在後來回到齊國之後才領略到的,這個人,從當初的清貴驕傲的少年變成這般陰暗嗜血的模樣,隻用了六年的時間。
六年,說起來不長,但是,仔細過起來,卻是太漫長了。
沒聽見她說話,十三月的聲調忽然增添了幾分的嘲弄:“回來這麽長時間,你都不願意和我有任何的牽扯,怎麽,今日是想通了?”
他有他的驕傲,在被她拒絕了這麽多次之後,總是心中帶著一些的小疙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