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全世界都不信他
嘭……
貨車已經撞上了何翌蕭的車頭，他狠狠地踩著刹車，然而車身已經不受控製了！
“停下……快停下……”他握緊了方向盤，被大車推著往後退的感覺，真是這輩子最糟糕的感受。
身後有什麽，是車還是橋梁，他什麽都看不見，擋風玻璃碎成了蜘蛛網狀，緊靠著那一層膜苟延殘喘著，隨時都有可能碎成一片一片。
何翌蕭的身體飛了起來，雙腿也有些騰空飛起，不過還好，他上車有綁上安全帶的習慣。
被兩根硬邦邦的布帶子鎖在了座位上，眼前白花花的，彈出了安全氣囊，他別過臉，這次是真的什麽都看不到了。
閉上眼，隻能靠聽，聽周圍的一切響動。
刹車聲，摩擦聲，玻璃碎裂聲，以及……身後新出現的一陣撞擊聲。
前後夾擊，他的車身很快被擠變了形。
他已經很感謝上蒼了，至少他到現在還沒死！
麵前的貨車底盤這麽高，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壓在車下擠成餅幹狀，或者直接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出橋外，跌落江水裏。
不管是哪種情況，死相都會很難看吧！
可是，他竟比想象中更幸運，既沒有鑽到車下，也沒有飛出橋外，他的車隻是被推著滑行，最後被後方的車攔截住了！
周圍彌漫著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是哪輛車的汽油漏了，聞到的人紛紛作嘔，他也不例外！
白煙彌漫著，貨車司機，周圍的轎車司機紛紛下車，朝何翌蕭的方向跑去，裏麵的人沒事吧？車身變形得厲害，想必裏麵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何翌蕭伸手探出車外，“快，幫忙……”
不知不覺中，他雙腿的褲腳被鮮血浸濕，而他自己毫無知覺……
另一些人跑到了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那兒的情況更危機一些，周圍停下的車，看熱鬧的人很多，可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
這輛車的情況很危險，像一個蹺蹺板放在大橋的邊上，隨著風吹咯吱咯吱地搖晃著。
一會兒朝江麵垂下，大家不由自主發出一陣驚歎，好像坐在車上的人就是他們自己，可是車裏的男人卻鎮定得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大家紛紛議論著，那個人該不是嚇傻了吧！一點正常人的驚慌都沒出現，反而有種一心求死的感覺。
路人們的感覺是正確的，此刻，古宇浩坐在駕駛座上，前方已經沒有了路，隻有遠處的江岸和渾濁的江水。
他很煩，煩著掛在橋上的折磨，為什麽不再多撞他一次，讓他掉到水裏痛快地摔死、淹死？
為什麽要掛在這該死的橋梁上不上不下？
江水在別人眼裏是可怕的，深不見底的江裏好像住著吃人的怪物一般，可在古宇浩的眼中卻有些溫柔了。
不知米桑在不在水裏呢？
如果她在，為什麽老天不讓他掉下去呢？
難道連死都要被拒絕嗎？
這一切都怪何翌蕭！他為什麽不用力地將他撞出橋麵呢？
“何翌蕭……”
何翌蕭的車門被人擰開，幾個大漢將他緩緩移出了車內，當站在平地上時，他吃痛地皺著眉頭。
雙腿好疼，一點力氣也沒有，滴答滴答，地上滴落了一排血跡，周圍的人指著他的腿，牛仔褲已經破了好大的一道口子，雙腿能見到的皮膚都已經變成了紅色的血肉。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疼，竟然還直直地站著，一回頭，看到古宇浩的車晃啊晃，晃啊晃，他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飛過去。
“你受傷了，別動，救護車一會兒就來了。”大家勸著他，也有醜富的人在人群中不斷地鄙視著他。
他完全不在乎別人，那雙眼睛直勾勾地對著古宇浩的方向，“古宇浩……”
不顧腿上的傷，他衝向了越來越擁擠的人群中，推開麵前的人，他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戴了一頂千斤重的帽子的頭上，脖子也跟著疼了起來。
身上的酒味還未散去，好像是昨晚把酒弄灑在了外套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醉了。
他沒醉，他隻是受傷了，可就算受傷也阻擋不了這顆救人的心。
“古宇浩……”他站在車尾處一把抱住了後備箱，車身被扶正，後半截重新回到了柏油路上。
何翌蕭第一次這麽不顧形象地抱著一輛擠壓變形的車，這車就像昨晚他們喝醉了捏得皺巴巴的啤酒罐頭，他回頭，朝著看熱鬧的人們大吼，“快來幫忙，還愣著幹什麽？”
人群中衝出幾個大漢，而消防官兵也趕到了，大家正為了救援而紛紛努力著，就在這時，隻聽見車內傳來一陣冷冷地說話聲，“放手！”
何翌蕭以及營救的人都愣住了。
“你閉嘴！”
“哼，何翌蕭，剛才撞我的時候，怎麽不再狠一些？我死了，你的秘密就永遠都是秘密了。”古宇浩死活不願離開駕駛座，點開音樂，聽著一首令人激情澎湃的交響樂，跟他的腦子是同一頻率。
大家交頭接耳，車裏的那個男人一定是酒駕吧！真是神神叨叨的。
所有人都不明白古宇浩的話，可何翌蕭再明白不過了，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他拚了命地救這位兄弟，可是古宇浩呢？不但不領情，還反咬一口。
難道在古宇浩眼裏他就是這麽卑鄙的一個人嗎？
這時，所有的動力的消失了，他不再一心撲在救人上，所有的感覺都回到了身體裏。
視覺……模糊的，誰也看不清了。
嗅覺……濃濃的血腥味，還有身上沾染的汽油味道。
聽覺……周圍好吵，吵得頭都快炸了，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觸覺……好痛，好像腳上的傷痛得快死掉了。
味覺……怎麽一切都是那麽苦……
原來古宇浩以為他要故意撞死他……嗬，多可笑！難道古宇浩以為他急於殺人滅口嗎？
一向理智的他，怎麽會變得這麽不可理喻？
不管怎樣，他們的恩怨先放在一邊，現在救人要緊。
消防官兵穩定了車身，正準備救人，其實不必他們冒險過去，隻要古宇浩解開安全帶，爬到車後座就可以抓到鐵欄，可是，他好像鐵了心要坐在車內。
看到他的反常，大家的議論更為激烈了。
何翌蕭一腳跨出了護欄外麵，朝古宇浩伸出手，“抓住我，快！”
雖然車身暫時被固定住了，可誰也不敢保證百分百不會出現意外，何翌蕭知道這個理，正爭分奪秒救他下來，可是古宇浩始終不領情。
那個時候，他太年輕，太任性，太想跟著米桑下去。
其實，他真的很想多坐一會兒，身後已經有記者趕來了，相信電視立刻就會直播，如果米桑沒有尋短見，不知道會不會看到呢？
看到後她會不會擔心他，從而放棄離家出走呢？
古宇浩很想試試。
“快，把手給我！”
“不要假惺惺了。”
何翌蕭知道古宇浩的性子，這麽勸著是無法讓他改變主意的，唯一的辦法就是……
“古宇浩，你不是想殺了我嗎？怎麽，現在就宣布放棄了？”
古宇浩咬緊了腮幫子，激將法他會不知道嗎？
“你不想知道昨晚的真相嗎？”
提起昨晚……古宇浩骨頭哢哢作響。
“嗬，果然，這就是你我的區別，怪不得米桑永遠也不會喜歡你……”話音未落，哢的一聲鎖槽開啟，一個拳頭直直飛了過來……
很快，包圍的人們紛紛散開，兩個男人不要命了嗎？從懸在橋上的小車裏打到了橋中央，他們好狠啊，好像兩個仇人要著對方的命。
拍照的拍照，八卦的八卦，那時大家還不怎麽了解古宇浩與何翌蕭的身世，看著兩輛名貴的跑車，大概也猜到七八分，兩個富二代一定是醉駕，挑釁，然後起的摩擦。
打夠了，打乏了，聽見一陣悶響，劇烈地噗通聲傳來，瑪莎拉蒂進入了江水裏。
“夠了，有完沒完！”警察來了，兩個男人紛紛住手，何翌蕭狠狠瞪了他一眼，這輩子，兄弟是做不成了……
回憶戛然而止，他的麵前又是這座魔障的大橋，在這裏，他失去了一個兄弟，今天會不會失去一個愛人？
太陽照在他的背上，麵前投下一個黑暗的影子，他看著自己的輪廓，動動手，影子也動動手。
一刹那，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從始至終，所有事情的發生不止是命運的安排，還有他，有些消極的做法令事情越來越糟糕，最後一發不可收受。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絕不會鬥氣，一定會站在橋上跟古宇浩解釋清楚，錯過了最佳時期，之後的解釋就是多餘的，為了自己開脫的。
一陣腳步上千，這一次，他不想再繼續錯下去！
“林語夢，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後悔……”
簡單的願望，飛快接近她的腳步，一個擁抱，從身後緊緊抱著她，撞在她筆直卻單薄的背上，林語夢的心砰砰跳著。
走了這麽久，她就哭了那麽久。
哭，不為別人，隻為自己。
為什麽又會愛錯一個人，信錯一個人呢？
這個想法還在腦子裏，很快，他便來了……
痛苦地相擁著，何翌蕭的下巴抵在她的後腦勺，“不要走……”
“你放開，憑什麽你說留下就留下呢？”
“我告訴你，告訴你一切真相。”
“剛才為什麽不說呢？”
“因為這關係到一個女人的名聲……”
聰明如林語夢似乎猜到了什麽，難道米桑的離開並不是因為告白失敗，而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你是不是很為難？”她的體貼，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之前為難，想通了就不為難了。”他之前真是錯得離譜，如果這個世上連林語夢都不能信任，他還能信誰呢？
林語夢的心瞬間就軟了，綿綿的，化不開，“那我就不聽了。”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這件事一定關乎米桑的隱私，而何翌蕭作為一個男人，他之前一定承諾過別人，如果因為她而違背諾言，影響一個女人的名譽，她也會瞧不起他的！
“不行，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件事我快被折磨瘋了！你知道嗎？全世界都不信任你，全世界都在譴責你，而你是無辜的，這種感覺……”說著說著，他抱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
這一刻，她突然變得理解了，轉過身，她對著他的眼，“別說了，就算你說我也不會聽，如果你真想解釋什麽，那就告訴我，為什麽要阻攔我找工作？”
“這件事跟米桑的離開有關，跟古宇浩有關，跟我的計劃有關……”他將在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暖著她的小身板，“這件事很複雜，你願意聽嗎？”
這一次，他不在霸道蠻橫，學會了詢問她的意願。
林語夢點點頭，“我聽。”
停了幾秒，她低著頭說：“我相信你……”
相信你這次不會再騙我，希望你不要辜負這最後的一次機會……
她靠在了他的肩上，好結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