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被無視的改變
何翌蕭剛準備開口說什麽,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他。
“肖楠醒了!”Alan興奮得像個瘋子,在醫院裏大喊大叫,擾亂了他的思路,也將林語夢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現在什麽話都沒有這一句令人振奮,林語夢顧不上何翌蕭,也顧不上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快步朝急診室門口奔去。
“肖楠醒了?”她跟著Alan的身影進入,對上一張蒼白的臉,嘴唇幹巴巴的,好似幹旱了很久的黃土地,不用一夜的功夫就完全裂開了,裏麵紅紅的應該是地底的岩漿吧!
“肖楠……”Alan撲倒了她的身邊,看著她手上插滿了管子,小心髒都麻了,“醫生,她沒事了吧?”
醫生摘下口罩,“好好休息幾天,應該沒事了。”
“謝謝你!”說完後,肖楠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沙啞如吞了沙子的喉嚨微微發聲,“Alan姐……”
“別哭,我在這兒!”
“對不起……讓你……讓你擔心了!”當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地獄般的地洞裏時,時間越久,希望便越渺茫。
真以為會死在這片樹林裏,最後成為野狼的食物,沒想到還能見到他們,還能跟他們說上話。
Alan不停地怪著自己,“我不應該放你一個人去森林的,我……”
“不是你的錯!”說完後,一道輕飄飄的影子進入了她的視線中,“語夢?”
這一聲叫喚,使Alan握緊了她的手,有些話不好當麵說,還好肖楠叫她是Alan姐,這個表姐身份也算能糊弄過去。
林語夢已經失去了看穿人心的異能,又怎會知道Alan的驚慌呢?
“你感覺怎麽樣?”她走到另一邊,與Alan一左一右地陪在身邊,伸出手,林語夢的指尖被凍出了好幾個凍瘡,癢癢的,泛著深紫色。
手指輕輕撫著肖楠的臉頰,動作輕輕柔柔,好像順著彩色泡泡的形狀捂著。
肖楠有些不習慣,想別過頭卻忍住了,如果她沒記錯,暈倒之前,她見到了林語夢的臉,發自內心擔心著她的臉,“沒事了……”
“都怪我不好,昨晚疏忽了你。”
看著她的手腕,肖楠想起了那一刻,林語夢為了她從樹上下來,將她拉出了狼口。
如果不是林語夢,她或許早就死了吧!
怎麽說,林語夢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是我不小心,不怪你,我……我還得謝謝你呢!”
“什麽都別說了。”林語夢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醫生說了,你得好好休息,少說話,多睡覺!”
肖楠其實也累了,不隻是身體的累,還有心裏的累。
她醒了這麽久,最期待看見的人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個關係一般的朋友、一個情敵出現在身邊關心著她,失落是一定的。
這時,林語夢對著Alan說:“我們先出去吧,幫她辦理住院手續。”
“好。”Alan心裏明白,林語夢叫她離開,不可能單單為了手續這麽簡單。
待兩人走後,一道黑影慢悠悠地來到肖楠身邊,坐下,有些愧疚地對著她發青的臉,“對不起。”
“何總……”
“我昨晚沒照顧好你。”
“還能見到你,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越發地神誌不清了,經曆這次的狼口逃生,瀕死事件後,她越發感到生命的可貴,原來人類是這麽脆弱,上帝對待他們就像捏死小螞蟻一般簡單,不可避免的意外天天上演,一個人很可能上一秒對你笑,下一秒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她在洞中感受到的殘酷,真是太可怕了!
如果她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她不信鬼神之說,也不信來世,如果錯過了今生,她與何翌蕭就沒有以後了!
何翌蕭……如果我真的死了,我愛你這件事,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說起來,真是遺憾呢!
想到此,她越發堅定自己的心了,不管怎樣,總該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聽著肖楠充滿期盼的話,何翌蕭臉色忽變,比悶熱的夏季烏雲密布還要可怕,暴雨來臨,至少是短暫的、外露的,可何翌蕭的情緒卻始終憋在心裏。
他不是不記得那一幕,肖楠借著調酒的事,想跟他進一步發展,那段時間他還刻意冷落了她,本以為她已經放棄了,沒想到還在執著著。
“既然你沒事,我先走了,這段時間Alan會專職照顧你,所有的費用由公司負責,你好好養身體。”
他起身,毫不猶豫地轉向門外,就在這時,一隻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別走!再陪陪我好嗎?”
這算是她這輩子說過的,最大膽的話了。
他應該感受到她的勇氣了吧!何翌蕭會為了她而留下嗎?
袖子一點一點離開她的手指,何翌蕭挺直了身板,快步走到了門邊,肖楠坐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比無核的紅棗還要難看,她數著他的步子,一步、兩步……
不到七步,他已經站在了門外,背對著她,或許是不想看到那絕望的神情,“請你記住,我是有老婆的人。”
他並不想用林語夢抵擋外界的野花野草,而是希望肖楠明白,他不會背叛他的愛人,就這麽簡單。
可病床上,她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何翌蕭,我活下來就是想見你,我見到了,可為什麽還是不開心呢?”
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吧!
而何翌蕭早已經走遠了……
她望著儀器顯示屏裏的自己,當初的醜小鴨,胖妞兒,如今已蛻變成了白天鵝,當年的她,為了矯正牙齒,忍著鋼絲鉤住口腔肉的痛楚,也要咬牙堅韌三年!
三年的時間裏,她每一天都在改變,從她認識何翌蕭的那天正式開始,可惜,他從未察覺過她的變化。
如果有心一定會發現,就算身為醜小鴨,她每天的穿著都不帶重樣的,她的發箍每天都會換著花色,所以,宿舍的盒子裏,放滿了幾十個不同的發箍發夾。
她那時經濟不算寬裕,可卻是全宿舍最舍得打扮自己的女孩,別人笑她醜,笑她胖,她就越要將自己變得美麗。
或許是因為別人的嘲諷,也或許是為了心儀的那個他,她努力地改變自己,每天都在量變著。
隻吃一頓飯,餓了就啃一些水果,夏天再口渴,連喝水都在控製著,漸漸的,她的衣服變得寬鬆了,再過了幾個月,以前的衣服竟穿不下了。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少少感到欣慰,就連平時不關注她的同學也驚奇地發現,她瞬間少了幾十斤肉,紛紛向她討教減肥方法,每次問到這個問題,她都捂著嘴什麽也不說。
能說什麽呢?總不能告訴別人,她是因為一個男人改變了自己吧!
說出去多不好意思!
為了更快剪掉身上的贅肉,她每天步行二十公裏從維港大學走到永川大學兼職,大汗淋漓地來到店裏,累得雙腿都顫抖,可是她卻快樂著,因為身上流掉的汗都是她的肉肉!
再接著,她又瘦了,這次,一米六七的個子瘦到了一百三十斤,已經是標準的範圍了。
人是瘦了,可新的問題出現了!她在路途中被曬黑了。
於是,她開始停止暴走,打著遮陽傘,又恢複了擠公交的日子,不管能否曬到陽光,都會塗上滿滿防曬霜。
幾個月的時間,真可謂是蛻變,從一個將近兩百斤的大胖子變成了標準身材,有時走在路上,還能用背影吸引男生的目光,那一刻,她開始變得自信。
可是,每天來買咖啡的那個男生,卻始終沒有發現她的改變。
不,他確實發現了,可隻有一次,他問,“你們店裏煮咖啡的大胖子辭職了?”
原本握著紙杯的她,手指微微顫抖,大胖子……在他心裏,她竟然隻是個大胖子……
嗬,心裏酸溜溜的,比吃了沒熟的李子還要難受。
他怎麽可以說她是大胖子呢?說她是漂亮的大胖子,說她是擁有一雙巧手的大胖子也行啊,為什麽沒有任何的美好印象呢?
失落,滿世界都是失落感。
從那天起,她越發地努力了,改變自己,不光是從外表,還得從她的咖啡裏著手,隻為能再他的生命中能留下她的某個印象、記憶也好。
這麽做,是不是很傻呢?
她曾無數次地問著自己,每每想放棄,卻始終抱著一個幻想,幻想有一天,她能接近這位男神。
隻要一刻就好。
今年夏天,她終於大學畢業了,拆掉了嘴裏的鋼牙,當麵對一排標準的美人皓齒時,她的眼裏溢滿了淚水。
好像……連臉型都變好了呢!原本的大寬臉,因為牙齒的原因將臉型拉長,她成了標準的瓜子臉。
看到鏡中的自己,又白又嫩,脫下眼鏡,那雙閃動的大眼睛泛著靈光,這還是以前的醜小鴨嗎?
簡直跟整了容似的。
大學畢業會餐,她燙了頭發,即將齊腰的黑長發燙成了優雅的波浪卷,蹬著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她驚豔了全場,也氣壞了班花。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從沒像這一刻那麽開心,甚至還有好幾個男生追求她,她都一一拒絕了,對著仲夏的夜空,鼻頭有些酸酸的,何翌蕭,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一個為了你脫胎換骨的女孩……
原本她以為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擁有美麗的臉蛋,魔鬼的身材,以及一顆始終愛著他的心,已經足夠了,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還不如當年在咖啡館兼職的日子,至少他對她留意過,在他的世界裏,她是一個肉呼呼的大胖子……
“何翌蕭,我做了那麽多改變,你為什麽就是看不到呢?”
並肩走在醫院的長廊上,枯敗的葡萄藤幹巴巴的,就像兩人尷尬卻又緊靠在一起的身影。
Alan率先開口,“林小姐,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林小姐……林語夢有些喘不過氣,為什麽,為什麽不叫她何太太呢?難道她在何翌蕭心中的,真的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嗎?
所以,連身邊的人都不把她當回事嗎?
“林小姐?”
“哦。”她回過神,就連難過也不能讓人察覺,“我想跟你說,肖楠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吧,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所以……”
“你為什麽對她這麽好?”Alan真的很費解,傳聞中,林語夢不可能這麽善良。
“這次的事我也有責任,她是我的室友,照顧她是應該的!”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麽呢?”Alan突然想到,“對了,我之前聽肖楠說你在找工作,怎麽樣了?”
提起工作,她立刻成了曬幹的鹽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這麽差勁,總之處處碰壁,沒有一家公司肯要我,網上投出的簡曆也石沉大海,真是奇怪……”
Alan聽到她毫無防備地吐槽,暗自鬆了一口氣,何總吩咐的事,誰敢收留你呢?
在一片唉聲歎氣中,突然間,林語夢的手機響了,她接通了電話,眉頭瞬間展開,“麵試?沒問題,下午兩點一定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