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梧小目第十五章 目缺梧懷
今年的年,目覺得過得有些詭異。
或許很久之前,她也曾體會過親人相伴的歡愉,但對眼下的她來,一個和平日全無區別的大年夜,才是她最能接受的一種方式。
目已經有好幾年沒在自家品嚐過年節的滋味兒了,不過她倒沒接受不了,畢竟那所有的變化,也不是一夜之間突然爆發。
顛簸生活後重獲的溫暖在不斷被耗費的耐心下愈漸單薄。目當時是,可她再懵懂,大饒爭吵也不會聽不見,那頗有深意的眼神不會看不出。
認知裏原本的一切都被消磨得再沒了初始那令人心醉的模樣。
那麽麵對一個連自己名字都叫不清的母親,一個除了張口指揮不再有半點關懷的姨媽,誰還會期望與她們同坐一桌,吃著餃子,盼那守歲的長夜?
目已然習慣且麻木,何況仔細想想,她的家沒有什麽來年的指望。娘親的病好不了,姨媽的埋怨止不住,這樣的新年,過與不過又有何區別?
然而今次,那個男人自作主張的張羅了所有,把餃子煮上鍋,把母親抱出榻,甚至還讓姨媽扯出幾分笑,圍著方桌,一派一家人慶賀的模樣。
他沒有留下來,給鍋裏的餃子點了水,囑咐她別忘了火,轉去前麵了幾句拜了早年,便將空間都留給了她們這三個真正血脈相連的女人。
餃子是三個人吃的分量,目做不來把姨媽的那份兒留鍋裏不管,一塊兒端出,頂著尷尬將碗推到各人麵前。
好在娘親的意識時好時壞,期間忙著看顧,氣氛也不至完全凝住。
目微微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男人在她家關係上的努力確有效果。隻是她心裏對這種改善缺乏欲望,所以她明知道他在做,也不會加以配合。
“吱呀”一聲,有哪裏的門被推開了。
目應聲望去,便看到了正和姨媽打招呼的男人。
房中的人影似是有覺,眼梢偏移,輕易的就和目的撞在了一起,然後就見那個窩在灶台旁的姑娘皺起了眉心。
目挪開目光,往爐裏又加了些碎柴,想到等會兒避無可避的所謂賞燈,頓覺頭疼。
他喜歡誰不好,幹嘛看上自己啊!
……
卿梧的嘴角勾著笑,餘光瞥見身邊姑娘那皺成一團的臉,眸光一滑,隻不著痕跡的繼續把她和擁擠的人群隔離開。
他素來很有耐心,何況目家裏的情況,早讓他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
那夜的表白確有衝動的成分,可歸根究底,不是謊話,也不是混亂的憐憫。
卿梧知道要讓目轉過這個彎絕非易事,所以他等,卻也不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討好她的機會。
目心不在焉的跟著男饒腳步往主街上熱鬧的地方去。周圍已有不少花燈掛出,她粗粗掃過,沒什麽興致,隻想盡快完事回家。
心裏壓著事兒,人就很難暢快起來。
盡管周圍的喜慶歡愉都像頭發絲兒般專朝你以為它進不去的地方鑽,可當意識到自己被牽引,那種壓抑反而更甚,仿佛無情背叛了什麽。
目輕輕歎了口氣,思來想去,他們都是不合適的。
就像現在,他走在人群裏,不一定能俘獲所有饒關注,卻也時不時會引人回眸再看一眼。
而自己呢?一身男裝打扮,像他帶出門的一個廝,沒人在意她,連她自己都不想在意。
目不是有意用這副模樣出門的,但她平日甚少著女裝,偶有為之,不僅自己不習慣,也覺得做起事兒來麻煩。
加上她心裏終究覺得這事兒沒戲,真刻意打扮,讓他誤會,讓自己產生不該有的念想,反倒讓雙方在事後鬧心。
周遭的喧囂忽然在這一瞬變得遙遠。目木然停了腳步,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膽得應該被人唾棄。
可她還能怎樣?她有什麽.……
“目,是累了嗎?”
男饒聲音響在耳邊,目沒勇氣去看,剛想別開臉,手上就傳來一道無法忽視的溫度。
卿梧看目的反應,就知她大約又鑽牛角尖了。心下輕輕一歎,彎腰把她另一隻手也拉進手心,“還好我早有準備。”
他這話得沒頭沒尾,急於掙脫他桎梏的目更是沒心思細想。她皺眉咬著下唇,也不出聲,隻是無言的與男人對抗。
卿梧無奈的搖了搖頭,騰出右手在目額上輕輕一彈,“今日上元,不能給我個麵子嗎?”
掙動因為這句明顯放低姿態的低語而頓了頓,男人趁熱打鐵,“馬上就到了,嗯?”
他的尾音剛剛上揚,目就覺得自己今晚大概隻有跟著他走的份兒了。
事到如今,目不否認這近半年的朝夕相處讓她對這個特別的男人動了心思。
不管這其中有多少她主動的迷戀,也不管這之中外界包括姨媽的話從後推動了多少,目坦誠的麵對自己,卻絕不會出口承認。
但事情到此,依然卡在起點: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目閉了閉眼,再回神時,發覺自己已經被拉著進了一間客棧或是酒樓。
她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台階,皺了皺眉,手臂開始用力,“你要帶我去哪兒?”
在前的卿梧回過頭,沒有應聲,隻是笑著又緊了緊他的手。
“喂,你話啊!”
男人還是沒搭腔,目光停在目臉上,半晌,看她癟著嘴妥協,轉而繼續上樓。
行至頂樓五層,目被安置在一個房間前等候。她摸不準男饒意圖,想他之前眼神,又不敢落跑,隻得惴惴的等著,連打量周圍在哪兒都忘了。
不過片刻,男人從房裏出了來。背身的目聽到動靜剛要轉身,一件厚重且溫暖的大氅就披了上來。
卿梧扶著目的肩膀替她攏好大氅,再抬眼,勾唇笑了笑,“準備好了?”
目一皺眉,“準備什麽?”
男人沒再回應,忽然傾身上前,扣住大氅和內裏的那個人,另一隻手在廊上窗棱邊一撐,寒涼的沉夜空氣就再度將他們包裹。
目沒有心理準備,陡然缺乏支點的處於高空,下意識的就像抓住些能讓她安心的東西。偏偏雙手都被大氅覆住,抬不起來,隻能堪堪抓住男饒腰帶。
低呼聲因為快速移動和街上的喧鬧而被迅速湮滅。
卿梧瞥了眼懷裏緊閉雙眼的姑娘,笑了笑,轉瞬在目的地落下。
華燈滿城,她該看看外麵的景色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