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霍桑凝第九章 拋諸腦後
“娘,爹爹最近怎麽都不來看小雨呢?”
孩子的話音將發呆女子的神思輕輕扯回。她轉眸看向坐在身側的孩子,反應了一會兒,才笑著解釋道,“爹爹也有事要忙啊,就像娘親有時候喊你,你不也忙著沒理娘親嗎?”
桑雨終歸還是個小娃娃,懂不得太多道理,隻覺得娘說得也沒錯,想了想,便繼續吃他的雞蛋羹了。
桑凝摸摸桑雨的腦袋,唇角的笑意還掛著,心緒卻不自覺的又有些飄遠。
自從上次失約之後,男人在她這裏,幾乎就像是失蹤了一般。
她起初也是有些失望的,可時日一長,又為自己因“誘惑”而生的期待好笑。
明明一開始就沒想要過多發展,怎麽他隨口一提,她便亂了陣腳?
好在他即便不來,也沒忘了自己有一個兒子還需關護,偶爾命人送些小玩意,補品等等,桑雨一個孩子,倒察覺不出太多的異樣。
桑凝沒有打聽過後來的武林是否發生了某些大事以至於牽絆住了他,可有一個消息,還是零零碎碎的傳入她的耳中。
傳聞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特殊的女子,傳聞他對她,很好。
桑凝無聲的笑笑,眸底情緒反有些釋然。
既然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曾約定會有一個結果,那麽他尋得真愛,她又豈會阻攔?至少這說明,他到底是走出來了。
桑凝從未想過自己會是那個助明霍脫離苦海的人,是以眼下有人做到,她還會覺得欣慰。
隻是這往後,若小雨不被那女子所接受,他會如何處理,自己又是否要……
“娘,爹爹不能來,難道我們也不能去看他嗎?”
桑凝微微一怔,抽出手絹替孩子擦了嘴,一邊將空碗往桌內放了放,一邊輕聲反問,“小雨很想見爹爹嗎?”
“想啊!”孩子從座椅上扭過身,微微前傾的身子因桑凝雙膝的輕抵而沒再偏移重心,“娘親不想見爹爹嗎?”
孩子理所當然的一句話,卻將桑凝生生問住。她張了張口,嚐試幾次後,依舊找不到最合適的答案。
眼見桑雨還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桑凝掩唇輕咳一聲,想了想,“那娘親讓墨叔叔替小雨問一問,如果爹爹同意,我們便去看他。”
孩子聞言,眼眸立時一亮,“那娘親什麽時候去找墨叔叔?”
桑凝抿了抿唇,最後隻好召來一個仆從,吩咐他傳信給墨竹說想見一麵,這才算是給了桑雨一個交代。
至於她到時會怎麽和墨竹說,便是小小稚子無需知道的了。
……
堂上的議事散場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並沒有立即離開。
他微蹙著眉,似在思量考慮什麽,可到最後,他隻露出了放棄一般的神色。
衣角掠動,男人起身負手向後院行去。廊欄上的燈籠輕輕的隨風搖晃,各個方向的影子重疊複又分開,而男人的腳步也在這無聲的變化裏忽疾忽緩。
月色斜撒,透著冬日的清冷與寒涼。待男人回到他獨居的小院,藏月的夜雲亦堪堪將小院照亮。
男人立在邊緣的陰影裏,視線略轉,瞥見房裏的光亮和那映出的一道身影。他抬手勾了勾指,直到耳間再聽不出守備人的氣息,才呼氣掀擺,步入院內。
隆冬月份,他的房裏一向備有炭火,可他的手還不及觸碰門頁,內裏的溫度已傳遞了過來。
男人皺了皺眉,沒再猶豫,伸臂將門推開。
房中女子攏著件披風,此刻正立在書架前掃視著架上的書冊。聽到聲音,她回首望了過去,視線相觸,那雙偏綠的眸子就散出些笑意,“忙完了?”
明霍雖已見過多次,可當那雙眸子毫無遮掩的呈現在他眼前時,還是會有些微的不習慣之感。
他反手帶上門,下意識的扯了扯領口,瞥見盆中的火炭,轉而輕問,“很冷嗎?”
已然回身的女子伸指勾出一本有些興趣的書劄,肩上披風因她的動作而有些滑落,露出內裏淡色的中衣,“不啊,隻是也不覺得熱罷了。”
“你的身子.……”
“沒事,早就壓下去了。”女子側身借著燭光粗略翻看了幾頁,似是想起什麽,抬眸望向明霍,“不過它定期會複發一次,到時還要麻煩你幫我壓製一二。”
聽到這裏,明霍皺了皺眉,“他沒幫你根治?”
女子翻書的手一頓,隨即接道,“根治的代價太大,現在這樣就夠了。”
男人張了張口,這次卻什麽都沒說。
房間裏一度變得很安靜,除了偶有書頁翻動,便隻剩下燭爆和炭火的劈啪聲。
明霍很想知道眼下自己被忽略的原因是她在回避,還是那本書當真有足夠吸引她的地方。
雖說她回來第一個找的就是自己,可衛京有的,並不止一個他,而她說的有事要辦,她盡心建立起的聲名,他很難不想到是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
如果她願意跟著他,完全可以低調行事。就算她不喜被“圈養”,起碼也不必讓新身份人盡皆知。
明霍不清楚她心裏的算盤到底是如何打的,但她“利用”時的不避諱,依舊讓他感到受挫。
他合該討要些好處不是嗎?
正凝眉回憶著某個處方的女子忽然就感到有人自身後靠近,還不及她偏首確認,男人的氣息已將她盡數包裹。
她心裏起了浮動,可漣漪蕩漾開去,心悸的感覺就不太強烈了。
明霍拿開她手裏的書,將她抵在書架上,鳳眸緊盯著那抹綠色。他的手滑過她的臉頰,緊貼的身子因為感受到她而亂了呼吸,“我想看你本來的模樣。”
女子微微皺眉,稍稍抬起下顎,忽而笑道,“這張臉不好嗎?”
“我想看。”男人說著,壓近她的距離又低了幾分。
女子側過臉歎了口氣,隨後前傾身子靠在他肩上,執起男人的手引導他的指尖觸摸她腦後發絲下的一處,“你摸不到,但這裏有兩根銀針。”
她說著就收回了手,任由陡然被告知秘密的男人在她後頸別處摩挲,“拔出來,是會痛的。”
肩上的披風無聲滑落在地,明霍不可置信的扶住女子,先前的曖昧氣氛全由驚怒代替,“你怎麽會選擇這樣的法子來掩蓋身份?他都不攔著你的嗎?”
“到底是有什麽事兒需要你親自回來解決?你告訴我,我替你去做。”
“你保我條命,設計自己假死,難道就是為了讓我看你這麽糟踐自己嗎!”
“你別這麽激動啊,這針已經刺入,我現在完全不會有痛感,我.……”
明霍咬著還把話說得雲淡風輕的女人的唇,“別做了,你想要什麽我給你,你……”
“你還想要我不是嗎?”咫尺之間四目相對,女子挑眉笑笑,甚至主動偎進男人懷裏,“可我早已下定決心,是不會.……”
陡然拉近的距離直接蓋過了早早亮起的危險信號,至於那個呼吸本就急促的男人,更不會錯過他始終沒能得到的一切。
她或許是想表達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不能停止她的腳步,而在男人看來,這是她的應承,她的甘願與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