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初衷探究
此番秋獵有身份的主子們除了兩個年紀稍小的孩子都是知曉語兮真實身份的。加上隨行禁軍隻在周遭護衛，探聽不了他們的對話，所以語兮麵對太後時，並沒有用那些浮於表麵的稱謂。
在語兮的期望裏，她希望自己和太後的關係是基於最普通的婆媳關係進而向好發展。宮中那些虛禮，她覺得不夠真誠，也不認為一個口語上的詞匯就能改變太後對自己的態度。
麵前的婦人並沒有一直將視線停在自己身上，語兮想了想，稍稍屈膝遷就太後的視線，“太後，我沒見過您當年的畫像，但珩王妃的美名來曆稍作調查，還是能尋見一二的。”
沒理會婦人猛然回瞪的眼神，語兮淡淡笑笑，繼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盡管我如今對改變您態度的信心沒那麽足了，但您也看得到，我並沒有完全放棄。那麽適當了解您，也是很正常的思路。”
語兮說著偏眸看了眼敏璃，示意他帶陌嫣暫時回避的同時，又轉首掃了眼夏禾，意味無需多言。
待得周圍被清空，女子才要開口，始終沉默的太後卻率先發聲，“所以你製定了新的計劃？”
綠眸微動，隨即它的主人揚了揚唇角，“看，這就是當年珩王妃的風采。”
語兮順勢穿插的恭維其實是肯定了太後的疑問，不過她並不打算細說，隻是再度表了個態，“經曆會改變一個人的狀態，但有些骨子裏的東西，會被平衡，卻永遠不會被磨滅。”
“我正在試圖理解太後當年所為的初衷，是以相對的，我也希望太後能產生這種念頭。因為也許，您會發現一些您從未想過的東西。”
太後聞言皺了皺眉，女子一如既往的攻心手段讓她有些反感，可她的“試圖理解”，又讓她想起了自己在被囚禁時才知曉的那件由莫雪綺做下，後來卻被算在她頭上的惡意之舉。
舊人已逝，再論她在往事中的罪責比例已然意義不大。正了名也不代表她什麽都沒做過，而繼續背負，更不會增添她自身對此的愧疚。
她清楚自己做了什麽，沒做什麽，就算女子想到她當初隻是一時的虛榮心作祟，可她的接受，終究還是基於她對祁軒的感情。
她們之間想要徹底釋懷，不過是看哪方妥協得更多罷了。
沒有得到太後的回應，語兮也隻是淡淡一笑。她緩緩撐膝直身，重新向婦人行了一禮，“其實我應該向您說聲抱歉。”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父親，或許今時今日，你們一家三口還能如初團圓。”
……
“你方才同皇祖母說了什麽？”敏璃看著輕輕搖動蒲扇的語兮，糾結片刻，到底還是將疑問問出了口。
彼時他雖帶著陌嫣與稍遠處的顏娘娘站在了一起，聽不清兩者的對話，大約的神色還是有注意到的。
語兮背身對他，繞過觀察太過刻意。而太後最後微變的神情相當明顯，伴隨有前傾身子追問的意圖，這讓敏璃對此更為在意。
他模糊聽到了一句“你回來給哀家說清楚”，然後就看到將離的女子側身回眸，唇瓣隱約動了動，太後的表情就在一瞬間僵住。
那不是恐懼，而是最為純粹的震驚。明明女子的身世過往在這裏的很多人眼裏都不再是秘密，那麽還能有什麽，可以引發太後那般的反應？
從那時就開始不斷思考的敏璃始終都沒得出一個可能的答案。他放肆的觀察著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的女子，摸不著頭緒，隻得開口求解。
語兮手中的蒲扇沒停，綠眸緩緩睜開，觸上敏璃的視線，反問道，“有這麽在意？”
敏璃抿抿唇，頷首應聲，“是。”話音稍頓，立即又加了一句，“我應該不是唯一一個想知道答案的。”
語兮認可的點了點頭，抬手挑簾看了看車外光景，“那如果我不回答呢？”
“那你可能會失去我的部分信任。”敏璃表現出的態度略微強硬，盡管他清楚語兮不是個容易被威脅到的人，可如今隻有她和太後之間的關係還需努力，他不想又難上加難。
語兮手裏的蒲扇敲了敲車框，綠眸轉回，有些無奈道，“你在這方麵的求知欲還真是讓人很為難啊。”
敏璃皺了皺眉，頓了片刻，稍稍妥協道，“真的不能說？”
女子換了個姿勢倚靠上旁側的軟墊，斟酌一番，緩聲開口，“你不妨就這麽理解。我剛剛讓太後意識到那件有關我父母的往事裏，她並非絕對的施害者。”
敏璃聞言偏眸傾身，“所以你想借此減弱她以為的來自你的怨恨？如果她不是你唯一的仇恨對象，那麽分散的情緒就能讓她減少對你的防備，相對的你就……”
“你這孩子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啊。我才提了個頭，你就完善了這麽多內容出來？”
語兮舉著蒲扇在敏璃的眼前晃了晃，隨即否決掉他的設想，“不過你的方向錯了，而且按我估計，太後對我的情緒怕是會隻增不減。”
敏璃沒想到女子的所為會換來這種結果，一時不能接受，“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做？你不是應該努力讓她接受你嗎？”
綠眸淡淡轉過，內裏的情緒讓敏璃有些心顫。他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衣袖裏的手也下意識握緊。
語兮轉瞬收斂自己眸底的冷意，微微笑了笑，“你忘了嗎？你也說過‘接受’這件事兒，光靠一個人努力是不夠的。”
敏璃仍舊有些心有餘悸，看著女子的笑容，半晌才應了一聲，“那你這種努力能換來什麽？”
“誰知道能換來什麽呢！”語兮聳了聳肩，視線偏向別處，垂下的蒲扇則再度被她執起。
知道敏璃勢必疑問重重，女子靜了片刻，還是說得明白了些，“我告訴了她一個最有可能的內情真相，所以如若你祖父當年的付出仍會讓她懷念，那麽有些東西，就再沒有解釋的必要。”
語兮深吸一口氣，隨即又歎息一聲，“無論那件事裏誰對誰錯，有些被忽略的情意，終究該被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