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宣泄選擇
語兮領頭帶著眾宮妃向查芝箬見了禮，一段程序化而客套的寒暄之後，諸人落座。
因著秋貴妃的身份，協理六宮不再是賞賜的恩寵，而是理應賦予的權力，所以盡管語兮不是存心的要搶權自用，還是有一部分事務被交到了她的手上。
查芝箬既然已經重新掌事，那麽她自然不會讓語兮拿到什麽輕鬆的活兒。隻是貴妃之身到底不能當作虛的，就算是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也不便明著刁難。
語兮畢竟不是第一次接觸，加上和卿梧生活在一塊兒時，宅邸變小，容易接觸到更多直接的事務，是以即算她不了解後宮確切的運轉模式，卻也差不了太多，很容易上手。
當然，為了避免惹來禍事，語兮的作為比較中規中矩。雖有一些想法或主張，但隻要現行的沒有明顯不可忽視的問題，她基本不去質疑查芝箬的管理。
眼下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多月，至少在語兮看來，她還是比較滿意各方麵的進度的。
“皇後娘娘的臉色不大好，可是近來有什麽煩心事兒給累著了？”
一直安靜飲茶的語兮聽得這句，這才收回神思轉首朝階上依舊端坐的查芝箬看去。
行醫講求望聞問切，所以語兮隻凝眸看了片刻，便瞧出查芝箬是因為憂思而非休息不好導致的氣色不佳。至於這其中的原因……
查芝箬聽聞關心，微微笑了笑，“昨夜的雨聲有些大，是沒怎麽睡好。”
語兮察覺到說這話的女子身子似乎又坐直了些，心底有些好笑如此表麵的堅持。奈何她明明沒露出半分情緒變化，依然感覺到一道視線忽然狠狠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查芝箬心裏正煩著，卻又不得不維持她皇後的威儀。她心裏記掛著朝上的事兒，但又不能直接耍脾氣的將宮妃都轟走。
此時此刻，不隻是那個柴語兮和儼然為她跟班的顏吟，這主殿中的任何一個宮妃，她都覺得應付得好生煩躁。她們口中的關懷都是偽善，說不定還在心底嘲弄她，就等著看她的笑話。
語兮瞥了眼已下去小半的茶水，捋了捋衣袖，正欲開口說一句“既然皇後娘娘需要休息，那臣妾等不如先行告退”，就見殿門處一道身影竄了進來。
無人阻攔，自是因為她本就是景仁宮裏的人。
語兮的視線一直追隨著燕晴的腳步繞過坐席，登上高階。她眯眸看她在查芝箬身側躬身耳語，緊接著鳳座裏的女子就驀地緊擰雙眉，虛搭在扶手上的手霎時收緊。
有人注意到皇後聽過消息就麵色凝重，討好的關心了一句，“娘娘怎麽突然……”結果馬屁沒拍好，硬生生的撞上了鐵蹄。
“本宮有什麽事兒還輪不到你來過問！”查芝箬正心煩意亂，此時誰招惹她，都得無辜受牽，“來人啊，把她給本宮拖出去掌嘴二十，看她還敢不敢再犯。”
“娘娘，皇後娘娘！臣妾知錯了，您就饒了臣妾吧！娘娘，娘娘……”
求饒聲在宮人毫不客氣的拖拽聲中漸行漸遠。語兮輕闔眼眸，繼而重新將涼茶舉起，事不關己的安靜品茗。
不是語兮不能管，也不是她不想管，隻是既然宮中都有了傳言，此時對皇後敬而遠之，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查芝箬的個性要強，施以援手，反而會被她認作是在落井下石。
宮中生存都要講究技巧，得不到皇帝庇護，那就得自己庇護自己。好在掌嘴二十不至罰得失了理智，長個教訓，下次才不會再犯。
再者語兮的私心裏，並不想祁軒因為她的“多管閑事”而將原本分明的宮外氏族仗勢欺人演變為後宮內鬥的刻意針對。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對側的顏吟看了看泰然自處的語兮，想起之前靖承隱晦的提點，當即也隱沒聲息。
皇後的突然暴怒讓景仁宮的主殿一時安靜得不像話。
坐在最前端最有膽子反抗的都沒開口，餘下的人自然不敢引火燒身。
又過了一會兒，憤慨的查芝箬實在無法從寂靜的大殿裏隨便拉出一個人來發泄，畢竟她保證不了會不會有人在事後倒戈告她一狀。那麽以查家目前的處境，還是安分保住自己的位子才行。
憋著氣的女子霍然站起了身，將除語兮之外的眾宮妃都嚇了一跳。
然而就在她們精神緊繃，以為下一瞬就會有什麽無端的罪名落到自己頭上時，就聽高處的聲音吩咐道，“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景仁宮裏，仿佛在那一刻能聽到許許多多重疊的如釋重負的聲息。
……
“貴妃娘娘請留步。”
聽到呼喚，語兮和顏吟，以及她們身後的木玲青琉俱都駐足回首望去。
閔祺帶著自己的貼身婢女緊步趕至已被讓開接觸空間的兩人身前，欠身行禮，“貴妃娘娘安好，顏妃娘娘安好。”
語兮略略抬手，盯著緩緩直身的閔祺，“閔貴人特意過來，可是有什麽事要說與本宮？”
閔祺沒有說話，隻是轉眸看了看顏吟。那意思很明顯，她想單獨和貴妃商談。
顏吟並未立即識趣的離開，而是先看了看語兮，確認她已答應，這才稍稍頷首，“臣妾宮裏還有事兒，就不陪貴妃和閔貴人敘話了。”說著朝閔祺點頭一禮，就帶著青琉離開了。
語兮目送顏吟她們走遠，一麵開口，一邊回過身繼續她的路途，“閔貴人有話不妨直言。”
閔祺跟上女子的腳步，瞥了眼適當隔開距離的木玲，壓低聲音問道，“貴妃可曾去過赤雪宮？”
“本宮去那裏做什麽？”語兮步履的頻率沒發生絲毫變化，這是她一與顏吟外的宮妃接觸，就自動切換的掩藏模式。
當日在延禧宮的一切表麵上是解除了她身上的嫌疑，但其實說到底，除了證明她和陌嫣沒有“血緣關係”之外，什麽都代表不了。
那場驗血，依然沒能說明她和洛筠的關係。她是不是洛筠另一個蠱惑皇帝的身份，又或者她們確是兩個擁有綠眸的無關之人，都沒在那天得出結論。
不過是心漪後來的理論太過瘋狂，她慕秋證明的方式太過大膽，又有皇帝和太後在場，讓人一時想不到這層，事後更不敢再確認罷了。
而眼下閔祺舊事重提，意義在於……
“臣妾與筠貴人雖交情不深，但好歹都是宮中姐妹。皇上下旨說筠貴人身染頑疾，需閉宮調養，所以臣妾想借娘娘的手，去探望一二。不知娘娘，能否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