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綿長故往
因著語兮一早就問過木玲附近可有什麽比較開闊的庭院，所以木玲在向敏璃見禮之後，便稍稍上前替兩人引路。
跟著敏璃來的隻是一個年紀尚輕的小侍從，想來敏璃也知自己和語兮私下碰麵會引發他母後的不滿，為免嬤嬤或其他人多話，特意帶了個較為無關緊要但又可以信任的宮人。
路程不太遠，沒遇見別的宮人娘娘。一行四人無聲的前後跟隨，瞧上去有些詭異，可除卻暗衛，並無人能見得此景。
語兮之前的招呼就是為了讓暗衛能清理周遭可能發生的偶遇，等到了地點，正常談話開始，他們隻繼續在暗處護衛即可。
拐過一處月亮門，敏璃便看到了一間四麵通透的小殿，是處行來賞景的歇腳之地，尋常隻有路過，並未真正走近。
此處小殿並不密封，隻要無人在附近走動，完全可以當作獨處空間來對待。而另一方麵，這裏畢竟不是需要向主人家通報的宮宇，沒有絕對的隱私性，也就可以破除不懷好意的揣測。
木玲停在階前，回身看去，就見敏璃很自然的抬了抬手。小侍從躬身一禮，沒再前進，看樣子若非訓練有素，便是早有交代。
語兮越過木玲時朝她瞥了一眼，後者頷首，她收回視線便跨入了殿中。
等到敏璃在她的示意下落座，隔著一張圓桌，語兮笑了笑，“殿下今次的時間可充足？”
敏璃規規矩矩的將雙手撐在膝上，聞及問話，隻稍稍點了點頭，頓了頓，“你的故事很長嗎？”
“這就要看你想聽多少了。”語兮隨口接了一句，俯身理了理裙擺，而後將手擱在桌邊與敏璃對視，“昨日沒法兒同你細說，不如先從我的身世說起吧？”
敏璃麵露不解，想了想，皺眉道，“那不是你和皇祖母之間的矛盾嗎？”
語兮微微一怔，隨即綠眸轉動，“也是，不太相關的事兒細說也是浪費時間。”
敏璃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覺得這與他的母後無關罷了。何況她的身世昨天簡短聽下來也不是多愉快的往事，他便想著還是不要重提才好。
敏璃悄悄打量了一下對麵女子的神色，抿了抿唇，“本來就不是很美好的記憶，如果涉及不多，你就不要去回憶了。”
綠眸聞言不自覺的眯起，但也隻是須臾，語兮垂眸笑道，“其實我也沒有經曆過什麽，對我來說，那更像個故事。而當故事裏的主角身份變成自己爹娘的時候，有些感情就會控製不住。”
“我也不去多說這其中和太後的聯係。那是我和她之間的糾葛，跟你跟你們這一代都沒什麽關係。”
“你母後在這件事上也毫無關係，隻是你父皇瞞了我許久的這個秘密，最後是被她給捅了出來。”
敏璃聽得認真，不自覺的前傾身子，雙手也放到了桌上。
語兮始終保持微笑，期間間或注意一下小殿周圍的動靜，嗓音不急不躁，就如同述說一般娓娓道來。
“雖然你父皇如今登臨帝位，可在那之前，也是經曆過不少險阻的。”
“我最開始隻是他的一位夫人，你母後是主位，自是比我尊貴許多。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有幸被封為郡主，身份的改變，也引來了一些麻煩。”
“那時你母後正懷著你，而我很快也被發現了有孕。其實我挺慶幸你是個男孩，嫣兒是個女孩的。能減少一些她對我的敵意，可主母嫡子，並不能完全填補她對你父皇的期待。”
“我很抱歉，占據了你父皇的大部分關注。那時我跟你父皇鬧了點矛盾，以致於對待你母後時也會脾氣有些衝，確實做得不好。”
“後來秋獵為了幫你父皇贏得兵符，我的表現過於突出，讓你母後這個主位成了配角。加上南征時也是我陪著你父皇去的，所以你母後那時獨守王府，若非有你，恐怕也是難熬。”
聽到這裏，敏璃輕聲打斷，“嫣兒比我才小幾個月。按時間算，南征那時我尚未周歲，嫣兒會更小，你怎麽舍得離開她隨大軍出征呢？”
語兮抬眸看了看敏璃，頓了片刻，“熙王之案你有過了解嗎？”見他頷首，她繼續道，“當時朝堂可以說隻有你父皇和璟王在競爭，我擔心戰場刀劍和防不勝防的意外，所以才執意跟去。”
“那嫣兒呢？你就不擔心她，不想陪著她嗎？”
語兮深吸一口氣，繼而緩緩說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這並不說明放下的那一樣就是毫不關心的不是嗎？”
女子的解釋讓敏璃無從反駁，他張了張口，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敏璃再度開口，“所以因為父皇的離開，那個人就趁機掌握了朝堂，才導致了後來的修文之亂？”
語兮有所遲疑，可其中內情實在沒必要同一個孩子細說。她微微點了點頭，剛準備繼續，敏璃的話音緊接著又響起。
“那位璟王，就是和你有過瓜葛的男人對嗎？”敏璃說完，也覺得自己的衝動之言有些過於直接，連忙解釋道，“我的說法可能不太對，你……”
“你母後的原話，我猜應該是我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吧？”語兮朝敏璃安撫的笑笑，並沒有要介意的意思。
她擱在桌上的手下意識的叩了叩，斟酌了一下，“生活在宮裏，你應該見過很多次幾位宮妃想博你父皇一個關注的情況。其實這不光發生在女子對郎君身上，也會有男子，傾慕佳人。”
“這麽說好像有些厚臉皮，但換個比喻來看，嫣兒那麽乖巧討喜，你喜歡她，小暇也喜歡她。雖然跟我說的那種感情不一樣，可並非不會發生對不對？”
敏璃抿唇想了想，很快又質疑道，“可你已經嫁給了父皇，你不該再跟別的男子有所牽扯。”
語兮點頭表示認同，“所以我沒跟他切實的發生過什麽。我沒有背叛過你的父皇，隻是感情這個東西，言語有時實在蒼白。”
“你父皇對我產生了誤解，我一直試圖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就在那個時候，你母後告知了我身世的真相。”
“在一個人始終努力卻還是遭受委屈的情況下，突然知道她極力挽回的那個人，他的母親其實害了自己的爹娘，偏偏他還一直瞞著你。那種感覺，不止是一句背叛就能囊括的。”
“況且那時候.……”
“柴語兮，你都跟璃兒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