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所保留
主殿的光亮不濃鬱，所以當語兮慢慢推開殿門，麵對禦案後的空無一人，她倒不會很意外。
她轉身將殿門悄悄掩上，稍稍走近，掃了眼案上及一旁小桌上的奏折，眯了眯眸，似乎也不是剛處理過什麽急事的樣子。
眼眸略轉，能看到那道紫玉珠簾後透過來的燭光。珠簾靜靜垂著，偶然有那麽一顆折射出豔麗的色彩，射入語兮的眼，讓她忽然想起這珠簾的由來，不覺眼眶有些泛酸。
身隨心動，語兮緩緩來到珠簾前，正欲伸手將珠簾撥開，就聽祁軒的聲音自內裏傳來，“品銘，有事兒進來說。”
語兮沒有猶豫，掀了珠簾入內，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男人該是剛剛才沐浴過，這會兒方上榻休息，被子都還被壓在身下。看樣子像是累了，雙臂上抬，手背重疊的壓在眼眸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語兮沒有刻意壓低動靜，來到榻前蹲身將祁軒的錦靴更加細致的擺放整齊，然後單膝跪上龍榻的邊緣，在他又一句的低喚聲中悄悄俯身。
她將雙手避開男人的發絲撐在他的兩側，抿唇靜候他移開手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
祁軒自然能感覺到一個人的靠近，即便有暗衛日夜保護在左右，但祁軒自身的洞察力也沒因此而怠慢鍛煉產生絲毫減退。
他隱約察覺到來者不是品銘，不止是此人在外殿有所停留，還因為兩人腳步的頻率及幅度都存在差異。隻是這個對象，他並未細想，畢竟，暗衛能放進來的人，總不會是敵人。
直到他從指縫透來的燭光中辨清那人的麵容，身子竟下意識的向後移開了些。
語兮追著祁軒的動作移動了眸光，青絲一縷一縷的從她耳後傾瀉而下。
祁軒看著語兮被燭火映亮的側臉，還是那身衣衫，此刻正俯身從他的上方望著自己，張了張口，“你怎麽過來了？”
聞言，語兮的神色顯得有些無辜，“你不留下，還不能讓我來找你了？”
祁軒撥開眼前撩人的發絲，將身子撐起來同語兮平視，“你的身子應該好好休息，大半夜走動也不怕受了寒。”
語兮也不反駁，就勢張臂環上男人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口，“和你在一塊兒難道就不能休息了？”言罷複又鬆手起身望向祁軒，綠眸眯了眯，“怎麽，才剛回來你就膩了？”
祁軒一時不好再說什麽，真實的原因不是不能說，但有種隱隱的拒絕在裏麵，怕她會多想。
男人無奈笑笑，抬手刮了刮語兮的鼻子，“遇到你，我也隻有認輸投降的份兒。”
語兮滿意一笑，翻身將鞋襪褪下，整齊的並著祁軒的錦鞋放好，而後依舊在榻邊的空當裏偎在祁軒身側躺下。
“你的身子要養，還敢睡在外麵。”祁軒雖喜歡語兮這般依賴的模樣，但心有顧忌，還是將她的身體狀況放在第一位。
語兮聞聲不動，抬眸看向祁軒，接著稍稍抬起一隻手臂。
祁軒了然的伸手於語兮腋下，手臂一圈，身子略轉，便將她挪進了裏側。衾被還沒蓋到她身上，祁軒就感覺有人扯了扯他胸口的衣襟，“太後.……回來了，今日在景仁宮……我見到了。”
祁軒的動作出現了一瞬的停頓，而後便又繼續將語兮身上的衾被打理好。做完這些，他的思緒也有了結果，“母後她……可有為難你？”
語兮蜷著身子，抬眸看著幾乎將她完全圈在小小空間裏的男人，拍拍他的手臂，笑著回應，“雖然她不太喜歡我，但還不至非要為難我。若我那時出了事兒，景仁宮早就亂了。”
祁軒吻了吻語兮的額，心裏明白她是在寬他的心，沒有多問。
太後這次回宮靜悄悄的，躲過了所有人的耳目，獨獨去了皇後那兒，想必是有事兒要問或者有事兒要吩咐她做。
早在他修建儲秀宮通往桐鷲宮的密道時，就發現宮中其實早有挖鑿暗道。其中大多隻留下一些痕跡，能用於實用的不多，所以在調查整理後不久，祁軒便遺忘了此事。
太後本身並不方便移動，那麽她動用到這些密道，似乎也順理成章。隻是她究竟掌握了多少，又為了何事避人耳目的出現在景仁宮，是否考慮過在語兮麵前暴露蹤跡的後果？
“明日我會到景仁宮去看看情況。”祁軒很感激語兮能說出此事，沒有因為個人情緒而不願談論。他又拍了拍女子的背，伸手幫她褪下外衫中衣，“我很高興你能告訴我這件事。”
語兮看到男人將她的衫子扔到桌上，微微仰頭，“雖然她回來得悄無聲息，但這不代表就一定是壞事。你……”
“如果她願意見我，我會和她好好談。”祁軒打斷語兮的擔心，讓自己也躺下來，“我不會衝動行事，為了你，我不會的。”
語兮抿了抿唇，直到男人拿手碰了碰她的臉，她才輕輕的應了一聲。
氣氛稍頓，但這次沒有人試圖緩解。男人在思考，而女子則在斟酌。
片刻後，語兮再度開口，“你應該知道當時景仁宮裏都有誰在吧？”
祁軒抽回思緒，想了想，“她是什麽時候現身的？”
“就在漪堂院那位離開之後。”
祁軒垂眸看著懷中人的神色，思索後輕聲詢問，“你是覺得她其實要見的不止皇後一個？”
“.……我不知道。”
祁軒默了一會兒，忽然舊事重提，“當初那個夜晚，真的都是卿梧幫你完成的嗎？”
語兮沒有動，半晌，反問了男人一句，“你要為我，找她們報仇嗎？”
搭在衾被外的手稍稍收緊了些，祁軒嗓音低沉，“我有一份名單，隻不知與你口中的‘她們’是否能夠一一對應。”
語兮在祁軒的懷裏閉了閉眸，聲音有些輕，“我告訴太後我的身世了。”所以她日後不止會出於你母親和太後的身份對我不滿，作為她自己，恐怕也不會輕易接受我。
祁軒在心裏歎了口氣，盡管語兮的話題掉轉得也很重要，可還是不能打消他心底的懷疑。
男人拍著女子的脊背安撫，話音溫柔，暖暖的在逐漸熄滅的燭光裏飄散，“讓她早點知道也好，我不會讓她的接納夾雜謊言，讓你的讓步缺乏真心。”
“我在這裏，會給你一個溫馨和睦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