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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怪梧責己

  “所以為了不讓我追捕得太過順利,她選擇了讓我與他同命相連。不能斬殺,不可報複,全都按照她的劇本來處理我跟他的關係?”


  祁軒皺眉看著無聲肯定他答案的卿梧,捏了捏拳,沒再繼續說下去。事已至此,再去責怪她已經毫無意義。縱使她的天平有了變化,但她的留下,亦是一種證據。


  不管她對明霍是惻隱之心還是任何一種感情都好,至少她消失這幾年,他一樣沒有得到她。


  明霍對祁軒的話心有不悅,可深想之後,發現自己也沒什麽好抱怨的。他當初能逐漸放下對皇位的執念轉向武林,又何必還把自己框在牢籠裏。


  “子母蠱已不再需要,剩下的,當然是同心蠱的登場。”許久沒再斟上的茶水重新在卿梧的手下湧入杯盞,“子母蠱本就是利用同心蠱的配方而來,是以轉變的過程,也無需拘泥從前。”


  沒管這句解釋在兩個男人聽來會有怎樣的效果,卿梧輕輕敲響杯壁,繼而抬眸看向明霍,“還記得你最後一次見她時,都做了些什麽嗎?”


  明霍抿了抿唇,“.……她拿了碗粥要我喝,說是親手做的。”話音到此一頓,鳳眸微闔,“我一直認為那裏麵是她給我下的迷藥。”


  “不,那碗粥裏的內容,遠比你想得要豐富。”卿梧用手沾了沾茶水,兀自在石桌上寫著什麽。


  因著眾人角度均有不同,是以很難看清卿梧寫就的內容,除卻桌邊這兩人。


  那不是什麽藥材的名字,看起來,倒像是卿梧自己的某種配方。


  指尖稍抬,卿梧複又點著那一味味藥名道,“畢竟不是常規手段引入,所以蠱蟲在體內會掠奪它需要的養分。而當給足了它想要的,甚至催化它的能力,蠱蟲就可以承載更多。”


  “這些陡然增加的所謂養分勢必會給受體本身帶來負擔,且尤其需要護住心脈。考慮到你出宮後短期內無法安心靜養,為免不測,她將護心和安定蠱蟲的所需都給你備下了。”


  祁軒聽言看了明霍一眼,沒有深究語兮此為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避免自己被他連累。


  明霍沒有察覺於此,抬了抬眸,反問道,“所以她不是來監視我,而是她派她來的?”


  卿梧怔了片刻,才明白過來明霍提及的人是誰,眼眸稍稍放沉,“看來你對我的徒弟有所誤解?不過.……待這陣子的事兒告一段落,還希望盟主能將人送還,盟主應該,不會拒絕吧?”


  明霍原本隻是想確認一下,可卿梧後麵的話就讓他有些焦躁起來,下意識的別開目光,沒去麵對那投來的探究眼神。


  祁軒聽卿梧稱作徒弟,思及當初還多有照料的那位桑姑娘,想到宮變之後她便再未出現,一時也明了了她的去向。


  卿梧注視著明霍的側臉,倒也沒有再多詢問。確認了一下時間,當即道,“餘下的部分晚些再談。秋兒還等著拔針,你們若還有事,就都散了吧。”


  祁軒聞言,黑眸微眯。他並不會阻攔卿梧的醫治,隻是偏首望向主殿時想起一事,不由開口詢問,“你趕到時曾問過她藥在何處。那藥,是什麽藥?”


  卿梧心下有絲訝異閃過,沒什麽好再瞞的,當下直言,“是我為她準備的救命藥。”


  救命藥?這個詞讓祁軒直覺不好,想到她身上日趨嚴重的寒疾,還有她那句“有些事也無能為力”,忍不住抱怨道,“你既然一直陪著她,怎麽還會讓她的身體狀況變成這個樣子?”


  “舒卿梧,醫術不是你的專長嗎?你那三年都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一貫情緒內斂溫和如沐的卿梧突然因為這句話被勾起了怒火。


  他猛然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以更加強硬的語氣回敬祁軒,“你以為她的身子僅僅隻患有一個寒疾嗎?你看過她為了忍受心絞之痛咬破自己手臂的樣子嗎?”


  “你見過她當年明明連動根手指都困難,卻還要逼迫自己用膳時的眼神嗎?你又懂得她回京的這一年到底付出了什麽嗎!”


  卿梧一連串的逼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愣當場。


  誰都知道往日的語兮已經出現了寒疾的前兆,誰也清楚今日的洛筠氣色如梅,能舞擅箭,與常人無異。若非卿梧道出實情,誰會想到這樣的一個人,其實身子早就出了問題。


  “木頭,你把話說明白些。娘娘她這幾年都是.……”染霜深知卿梧秉性,能讓他如此激動,絕不止是因為這其中牽涉的人。


  而卿梧好似沒有聽到染霜的聲音一般,他隻是緊緊盯著祁軒回神的臉,看著他的臉色一點點瓦解,碎裂,直到最後一塊碎片落地之前,他的神智才猛然歸位。


  然後他就聽到一個很沉很沉的聲音對他說,“我們.……單獨談談。”


  卿梧笑了。這句話談不上意外不意外,甚至在心底某處,他渴望叫停這場昭告天下般的說明大會。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秋兒選擇去背負的,而他,從來就不是什麽說三道四之人。


  隻是相對的,他也希望有人能知曉,清楚秋兒做過什麽,付出過什麽,又承受了什麽。


  他阻止不了她,那麽就讓他來幫她分擔吧……

  祁軒跟隨卿梧入了內殿,其他被告知可以散去的眾人卻還在殿外徘徊。


  明澈同杜清幾聲低語,轉眸之時,就看到仍坐在桌邊,緊緊握著杯盞的明霍。他有些躊躇,但望過那邊緊閉的殿門後,終究起身走近,思量片刻,“六哥,你為何不一起呢?”


  靜坐在桌邊的鳳眸男子身子一顫,實在沒想到還有人會跟自己打招呼,而且還會這樣叫他。


  明霍意外的看著還能喚他一聲“六哥”的明澈。上一次被人如此稱呼是什麽時候,在何處,因何人他似乎都已記不清,而現在,確確實實還有一個人承認著他往日的身份。


  擱在桌上的手慢慢放鬆,注意到自己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明澈,明霍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起他方才的話,不由又露出一抹苦笑,“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男人輕輕歎了口氣,“她要離開,我卻根本不知。那麽有些事,我又何必非要了解?”


  明霍的釋懷讓一向覺得他是個強硬之人的明澈怔了怔。


  他的六哥真的變了,有的東西放下了,有的東西放開了。


  鍾鳴沒有開口過問染霜一句關於卿梧的事兒。他知道,過往改變不了,饒是祁軒,也需要時間接受,又何況是他?不問並非怪罪,隻是需要沉澱罷了。


  顏吟輕舒了口氣,拉下靖承攬住她肩頭的手,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整整一天,她的心緒從開始的莫名,到牽手的喜悅,到不追究的狂喜,再到知曉的震驚,不解,疑問,匪夷。如今盡末,唯有不安還在心口放大。


  她不知道那扇門之後還發生著什麽,但她希望能有一個好結局,這樣她的私心,或許也能被滿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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