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應激反應
查芝箬沒有認真去聽品銘的話。她的暈眩尚在緩解，但醒來能看到祁軒，著實是一劑很有效的良藥。
她大約記得自己在殿上頭昏，而後還來不及遣散眾宮妃，讓人送她去休息，便失去了意識。
男人身上還穿著朝服，她不清楚眼下距離下朝已過去多久，他來此多久，但他來了，是否意味著，自己終究在他心裏還有一席之地？
祁軒沒有起身，始終坐在軟榻上。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將女子眸中的情緒收進眼底，心中不免泛起一絲冷笑。
說實話，祁軒並不準備在他對查家的行動中讓查芝箬受到性命之憂。盡管當初的結盟相互利用的成分很大，但他看得出來，除卻有些嫡女小姐的脾氣，查芝箬本身，並無什麽錯處。
她是他與查家聯係的紐帶，也是這場連理中的犧牲品。隻是不可否認的，除了他的感情，她獲得的並不在少。
第一次見她出格還是語兮沒過門之前，她背著他安排了對語兮的刺殺，雖說那時自己的訓斥和算賬很大一定程度是礙於先皇的原因，可與此同時，也發覺了此女的嫉妒心。
後來，語兮不再是先皇暗示並硬塞給他的女人，他們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查芝箬的態度也有所收斂。直到後來的燕雯，後來的許多，後來的身世揭穿。
當然，語兮的身世他無力改變，縱使他和舒卿梧都有心隱瞞，但被她知曉，責怪曝光的那人，仍舊於事無補。更何況，他們之間的問題並不隻是身世和一個查芝箬。
然而現在，當她以洛筠的身份回歸，這個女人仍時常刁難算計。盡管有好幾次都是她自己禁不住挑撥，可祁軒越來越覺得，查芝箬於他，不過是他兒子的母親。
況且眼下，她的肚子裏還有一個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孩子。就像.……
始終彎著弧度的嘴角驀然凝住繼而下垂，男人的黑眸眯了眯，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時又有些理不清的東西。
品銘等了一會兒沒見皇後回應，看了眼她身側的燕晴，轉而返回祁軒左右。
靠近的暗示很快讓男人回了神，他垂眼捋了捋衣袖，忽而開口，嗓音無波無瀾，“皇後可有什麽想說的？又或者，是否想吃什麽特別的東西？”
查芝箬的視線一直糾纏在男人身上，所以也看到了他的微微蹙眉。她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麽，但聽他關心，剛想應聲，猛然意識到那語氣裏刻意加重的“特別”二字，莫名心下一跳。
她望著男人已然舒展的眉宇，卻會覺得他的笑容透著冷意。
查芝箬扶著燕晴的手臂轉過身子，雙足踩入錦鞋，更加端正的與男人對視。她迅速偏開目光掃了眼前側的明澈以及離得稍遠的顧騁和謝如默，頓了頓，直覺不算太好。
陪在身邊的眼下隻有一個燕晴，皇帝帶著一個外臣入她寢殿？縱使有叔嫂關係，但依舊不妥。
顧騁是侍候景仁宮的禦醫，那麽謝如默也在此，是她的身子出了狀況，還是他不相信顧騁對自己的診斷？
缺少頭緒的查芝箬再度向顧騁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奈何他始終回避，這讓她的預感越發不好。
想說什麽？想吃什麽特別的東西？
查芝箬忽然想到什麽，手護上自己的小腹，驚愕的看向耐心等待的男人，“你不想要他？”
祁軒挑眉看向此番思緒尤為敏銳的查芝箬，下顎微抬，輕輕一笑，“你確定你要他？”
“這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麽會不要！”查芝箬因著激動而霍然站起了身，人卻仍有些暈眩，忙扣住手邊的床框。
看著燕晴連忙上前攙扶，男人的黑眸噙著笑意，“好，既然你想留，朕可以答應你。”
祁軒說著，緩緩的在桌上叩了幾下，不等查芝箬將一顆心真的放下來，他便再度悠悠開口，“無論如何，這個孩子你都要保住了。”
男人的話好像一句隨意的囑咐，卻透露出他對這個孩子的漠視，這讓查芝箬心頭頓生不滿與酸澀。
時隔多年，她終於能再為他誕下一個孩子，可比起驚喜和喜悅，為什麽他給她的感覺這麽冰冷，這麽讓她覺得不僅是孩子，連自己都是無關緊要的？
“什……什麽意思？”查芝箬的心頭有了陰霾，像是被拋棄了一般，讓她渾身開始犯冷。
她轉首看向注意到目光而茫然搖頭的燕晴，袖中的手不覺有些發抖。
她踩下腳榻轉向此時看來應該是在竭力往後躲去的顧騁，聲音拔高，質問道，“顧騁，告訴本宮，本宮的孩子怎麽了？”
被點名的顧騁嚇得差點兒跪到地上，他哆嗦著看了看皇後又看向側臉平靜的皇帝，心頭懼怕，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攤上了這種事兒。
如默抿唇再度朝旁讓了讓，品銘垂首，明澈則在細究查芝箬的所有反應。
他看不出來她的作偽，但有一個“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娘娘，娘娘的身孕已，已兩月有餘。”
殿中的寂靜，一如一潭死水，在所有人或緘默或怔愣之外，仍有一個男人嘴角掛著輕淺的笑意。
查芝箬呆愣在原地，一開始，她並未覺出什麽不對。可當她受環境的壓抑感染，驀然醒悟，兩個月前的皇帝身在何處時，全身如墜冰窖般刺骨的寒涼。
怎麽會？這怎麽可能？
“不可能，這不可能！”查芝箬搖著頭，隨後突然揚手指向顧騁，“一定是你診錯了，本宮怎麽可能會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誣陷本宮！”查芝箬甩開燕晴想要扶住她仍有些搖晃的身子的手，疾步逼近顧騁，忽又掉轉方向去看那顯得事不關己的男人。
“皇上，皇上，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慌亂的女子喘了口氣，眼裏開始泛出淚光，“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有人想陷害臣妾！所以，所以才會.……”
“那你預備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呢？”不等查芝箬將話說完，祁軒傾身看向跪在腳邊的女子，勾著唇，黑眸裏全是她的倒影。
“皇上可以讓其他禦醫再為臣妾診脈。”男人眸底的關注讓查芝箬不由一怔，可她沒有時間沉溺，她需要盡快證明自己的清白。
祁軒哼笑一聲，微微直起身子，眸光朝某處一劃，立時引來女子的反對。
謝如默多次替洛筠看診，從前也照料過語兮。查芝箬沒有把握他會不會公允斷之，見男人視線朝他偏移，當即出言，“還請皇上派遣謝院正以外的禦醫擔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