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難棄難留
“別癡心妄想了，她既然選擇去死，就不會再對你有一絲留戀！”
此時的洛筠已不再掙紮，她就那麽望著殿頂，不去看男人是何表情有何反應。她的話音甚至沒像前一句那般激動富有情緒，仿佛一個旁觀者，無聲而準確的給那段感情做了定論。
祁軒從洛筠的脖頸間抬起頭，眸底全是哀慟，女子卻不聞不問。
他看著她的側臉，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這和之前的那些不予理會都不一樣，這是實實在在的回絕。沒有讓他以回避以各種由頭來忽略來漠視的餘地，是清清楚楚的一句她不愛他了。
祁軒一直都明白語兮還對他存著氣，所以他並不指望她能立刻接受自己。
他隻要她一點點的回應，像從無霜城回京的路上一樣，和平相處，不拒絕他的偶爾親近，慢慢找回屬於他們的感覺，這樣至少他可以收起那些定會逼迫她的手段。
然而她甚至不肯聽他表露心意，回宮之後，就將他的所有示好推拒門外。他已經忍著不來赤雪宮打攪，還默認她不必參加接風宴，可她卻又出現，還有意無意的喚起他的記憶。
是，如果沒有下毒一事，他確實不好打破“規矩”來看一看她，但他已經退守到這一步了，為什麽她就不能.……
“你怎麽知道是她選擇了死亡而不是死亡找上了她？”發現破綻的祁軒忽而眼眸一亮，淩駕於女子之上的身子又開始不自覺的帶了點壓迫。
洛筠輕哼一聲，沒有半點被撞破的慌亂，“六爺說的。怎麽？難道不是事實？”
祁軒的眸光微閃，聽她突然提起老六，心頭更是一抽，“他說什麽你都信？”
“那你能否認嗎？”
話音落下，氣氛再度陷入僵持。
雖然祁軒已經放開了洛筠的雙手，但此種狀態下，洛筠甚至還微微抬頭與男人的黑眸對視。
她不閃不避，綠眸透出種異樣的光來。呼吸還在調整，可起伏下的神色和眼神卻異常認真。
祁軒就這麽凝視了洛筠許久，想問一問她還能不能原諒自己，卻又心有餘悸的不敢開口。
如果麒國的來訪與她無關，如果她隨他回京還另有目的，此刻再多強求，以她的脾氣，或許會將她推得更遠。
男人霍然從榻上起身，有些煩躁的在殿中走了幾步。他竟然找不出最好的辦法來麵對一個女人？再棘手的政務再險惡的暗鬥他都應付過來了，唯獨她，他還是毫無辦法。
洛筠撐起身子從榻上坐起，拉了拉微亂的領口，看著男人猛地一掌拍向桌麵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眸。
她的耳墜掉在榻邊，上麵還絞著發絲，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纏繞在一處，一時竟難以拉扯開去。
小膩碰了碰洛筠捧住耳墜的手，湊過來的狐目裏有些不太清晰的憂色。女子將耳墜換了個手握起，騰出來的左手順著小膩的毛以示安撫，視線再揚，男人已重新走近。
“你想好答案了嗎？”祁軒止步於洛筠身前，不管心緒如何浮動，麵上已強自平靜下來。
洛筠的手微頓，稍稍轉首，繼而仰視麵前的男人。她就這麽無聲的看著他，然後搭在小膩背上的手重新動了起來，視線也再度垂下，“是孫霖。”
祁軒負在身後的手不由握緊，他注視著似乎隻是在認真打理狐毛的女子，抿了抿唇，再度確認，“這就是你的結論？”
“是。”洛筠幾乎是接著男人的話音應的聲，沒有半點猶豫。她側身將小膩抱進懷裏，然後揚眸輕笑，“看來皇上舍不得了。”
“除了你，我對誰都可以絕情。”
明明是極為特殊的一句心意剖白，洛筠卻隻是輕哼一聲，頗有些不以為意的反問，“是嗎？”
男人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可他抓不住，女子的不信更叫他無暇他顧。
溫順的小膩不知為何突然從洛筠的懷裏掙脫，看著跑遠的銀狐，洛筠隻得捋捋衣袖，揚眸望向男人，伴隨著更漏低響，提醒道，“皇上還有其他事嗎？”
祁軒沒有說話，隻是抽回負在身後的手，在女子微微蹙眉的防備裏順著她的臉頰延伸至後。
因著順力側首的關係，洛筠臉上的那些傷口又暴露了出來。祁軒將她的發絲全部撩到身後，也不說話，隻用指腹摩挲著她的皮膚。
洛筠有些意外，因為比起之前的種種，男人這次的接觸尤為溫柔。
莫名的，她開始覺得舒服，如貓似狐的那種惰性如同隱在骨子裏的本能。片刻之後，洛筠將眸微微眯起，拋棄僵硬，放鬆的開始享受男人在她臉頰和脖頸間遊走帶來的適意。
此刻祁軒眼中的洛筠帶著種無法言說的溫順和媚態。
他暫時不去想她或許不會留下的可能，隻將她如今眉眼中的眷戀當作是因他而起的真實。忽然就有絲慶幸，今日之事與她無關，她的目的還未達到，她還不會走。
兩人都有些貪念當前的這種狀態，因為一個舉動，仿佛之前的爭執敵對都一筆勾銷了一般。
或許是心裏隱隱的擔憂在作祟，在女子微闔上眼眸的那刻，已然彎下腰的祁軒沒再繼續。
他伸手覆在洛筠的眼上，不管她有沒有心探看，他都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
他開始發現她的那雙如妖綠眸也能輕易讓他心動，就好像認準她是語兮以後，她全新的一切便對他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
他不想讓她看出他泛起的情欲，更不想讓她知道僅僅憑借一個眼神，他就有了丟盔棄甲般的慌亂。
祁軒的喉間滾了滾，手心裏的長睫撩得他心頭發癢。凝深的黑眸閉了閉，他壓低身子湊到她的唇邊，聲音莫名帶了些蠱惑。
“你不願留的人，我亦容不下。但你要記得，這是你的選擇。”
言罷，他輕輕將唇落在她微張的唇瓣上。
不同於之前的淩厲掠奪，褪去霸道，帶著些挽留，溫啄輕舐，然後用拇指擦去她嘴角的銀絲，什麽都沒再說，隨即轉身揚袖而去，背影似有孤寂。
女子就那麽靜坐著目送男人離開，殿門打開合上，室內重歸寂靜。
他的氣息裹在鼻間久久不散，洛筠看著手心裏絞著發絲的耳墜，瞥了眼又跑到眼前的小離小膩，歎了口氣，張開手臂躺回美人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