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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其局且深

  其實祁軒原本也沒有多求,態度既已表明,她能乖乖待在他身邊就好。以兩人目前的狀態,親吻可能已是極限,即便同榻而眠,也實在不可能再發生更多。


  但想是這樣想,有些時候,身體的本能和心境是沒法兒完全扼製的。明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在自己懷裏,什麽都不想,似乎也算不得一個正常男人了。


  隻是祁軒原不過想想,真正催化情況的,還是她不自覺的那種“親近”。


  驚喜僅僅一瞬,很快就在她的抽離和調轉話題中湮滅。


  他無奈的確認那親昵不過是件意外,深深嗅了嗅她的發香,強自隔開距離,“這是一個有些久遠的故事。”


  故事要追溯到好幾年前,可男人的記憶並未因此模糊。


  嗓音沉沉的在榻上響起,伴著火炭偶爾的輕炸聲,洛筠甚至可以透過軟枕感受到男人胸腔因說話而微微振動的幅度。


  或許是因為再隱瞞隻會徒惹誤會加深,男人沒多保留,將他對華國的諸多算計,以及與淩天的前因後果統統攤牌。


  淩天,並非他的本名,隻是從祁軒問起他名姓起,他就說自己名喚淩天。


  關於他的身份,祁軒一開始也並不了解,斷斷續續接觸下來,才得出一個大致輪廓。


  淩天,是當今華帝兄長的私生子。他並非在宮裏長大的孩子,甚至從不知曉自己的身世。


  自他記事起,就一直和他的舅舅生活在一起。不知道生父的下落,母親也過早病逝,幸而舅父對他猶如親生,可平靜的日子還是被人一把火燒亂。


  宮鬥勢必殘忍,險象環生更是常態。


  當一個身著華貴卻狼狽不堪的男人衝到他麵前說他就是他生父的時候,還是十來歲懵懂少年的淩天根本來不及消化,就被追趕而至的殺手手中的冽冽寒光嚇得忘記了動作。


  舅父帶著他躲了起來,而他手中隻有與父親唯一一次對視時,被強行塞過來的一塊玉佩。


  躲藏之間,舅父簡短的同他說明了那個人的身份,以及為何這些年來,他沒有親自撫養自己的緣由。


  來不及生出過多該有的怨恨或其他反應,淩天就眼睜睜看著一個被眾多人馬簇擁而來,沒有半點淩亂慌張的男人無情的將冷劍刺入他才剛見到的生父胸口。


  舅父捂著他的嘴沒讓他發出一點兒動靜,可外麵那個人根本沒準備罷休,一把火燒了他與舅父躲藏的屋子。


  逃命的最後關頭,舅父將他拋下了山崖。他的臉在墜崖時受傷,渾身筋骨亦受創嚴重,僅靠腰間係著的麻繩勉強留下了一條命。


  他不敢耽擱,怕有人下來尋找屍骨。隨波逐流的光景裏,身上的傷也積累得難以愈合。


  他不知道自己漂到了哪裏,直到他毫無力氣的癱軟在山間石灘上,陷入昏迷前,仍在懼怕被人找到。


  最終,他被巡邏山林的祁軒發現,見他還有口氣,祁軒便將他帶回了軍中大營。


  因為傷口太多又極為嚴重,加上被水浸泡,感染的風險很大,軍醫原本說是沒救的了。


  祁軒本也要放棄,卻看到了他手中略有殘缺但品相不凡的玉佩,謹慎之下,還是拜托靖承和城中的大夫先盡力救治。


  幸而,淩天最後保住了性命。隻是臉上傷痕無力挽救,石尖割傷的咽喉也影響了聲帶。


  傷好後,祁軒將他引進了軍營,從一名普通的士兵開始做起,畢竟當兵,至少還能有他一口飯吃。


  相處的時間久了,慢慢就能說些知心的話。祁軒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淩天也漸漸拚湊了他的身世。


  誰都沒有對外多說一個字,就這樣直到祁軒一戰成名即將回京。


  臨行前,祁軒拿著那塊玉佩去問淩天,如果他助他報殺父之仇,那他想不想要登臨帝位?


  淩天其實也明白這些年橫在祁軒心頭的風險,畢竟兩人雖有生死之交,但畢竟不是同胞,誰又知道將後背交予對方的同時,會不會被反戈一擊?

  兩個人心裏都有矛盾,始終在信任與背叛中煎熬。可這些年下來,祁軒還是決定在最後嚐試一次。


  淩天是個山野長大的孩子,空有皇室血脈,卻沒享受過一天身為皇族的待遇。他沒有那麽大的抱負,甚至不願過多了解國情時政。除了要給舅父和生父報仇,他本就毫無追求。


  掌控一國之域聽上去誘人,但對淩天來說,太遙遠也太累,否則他的父親,又豈會讓他流落宮外,換一方平靜自由?

  後來,祁軒將淩天送回了華都,給了他幹淨的身份,指了條入宮的路。接下來的這些年,全憑淩天自己的本事生存。而他與祁軒之間的交易,便是助他有朝一日吞並華國。


  其實這對淩天來說,根本就是叛國之徑,可淩天終究對華國沒多少感情,放棄起來,倒格外輕鬆。


  他兒時的溫暖全都來自他的舅父,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世連帶拖累了他,恐怕生父之仇,他也未必會報。


  祁軒曾明確告訴過淩天,即便他複仇之後登上帝位,於他而言,也能保邊境太平,並不是非要將華國納入大衛的疆土。


  但一來淩天無心帝位,二來他深知祁軒的誌向與實力,與其在他手底下荒廢國政,不如交給祁軒,勢必比他的那個叔父成功百倍。


  他相信,祁軒有能力讓華國更繁榮。所以既有明君,何故還阻攔?

  祁軒和淩天並沒有約定期限,隻是定期溝通情況,確認實施計劃的條件已達成到哪一步。而今冬這場戰役,原定的誘餌也要再晚些才拋出。


  祁軒說到這兒,轉首去看一直沒言語像是睡去的女子,見她睜眸似有所查的望了過來,不覺自嘲一笑,“原本算好了一切,偏偏漏算了你。計劃被我直接提前兩年,可我還嫌不夠。”


  洛筠抿了抿唇,淡淡將視線移開,“華國之事一了,你真的願放淩天走?”


  “難道在你眼裏,我非要將他滅口嗎?”祁軒轉過身子直起腦袋,黑眸凝著女子的側臉,有些微的不悅。


  洛筠聳了聳肩,拱了拱肩胛的被子,“如果他想留下呢?”


  “我會安排他留在華國掌管事務。他對家庭國家的意識太過淡薄,這樣活著,會很辛苦。”


  洛筠眼眸一閃,稍稍偏離,“若要追隨在你左右呢?”


  祁軒聽言慢慢靠回軟枕,隨後極淡的笑了笑,“那就隻能派別人去了。”言罷頓了頓,“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女子的呼吸莫名起了變化,似在調整,又仿佛隻是錯覺。


  祁軒等了一會兒,在黑暗裏描摹她的模樣,緊接著,耳中就接收到一句話,“你預備一輩子都將我當作她過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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