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散後賭約
其實對於女子的拒絕，祁軒早就有了思想準備，畢竟那樣的算計，本就冒著這樣的風險。但既然確定她就是語兮，那他就有足夠的耐心不再將她放走。
何況他確實答應過隻此一次，犯了錯，在她這兒就得認。
所以他聽了這句，隻頓了頓，黑眸便擒住女子的雙眼，“那我跟你走。”
洛筠一怔，眨了眨眼，隨即明白過來男人的意思。她沒問男人為何要這樣說，隻是淡淡收回視線，將懸了許久的指尖叩下。
明霍勾唇看著對麵男人的側臉，正想說什麽，那去而複返的媽媽就再度靠近，很有些不識趣兒的開口，“兩位公子，醒酒湯好了。”
兩個男人自然沒去理會多事的老鴇，同時伸手去拿那邊的碗，然後就變成了一場無聲的較量。
距離最遠的洛筠沉默的看著那醒酒湯在碗裏來回晃動，抿了抿唇，直接抬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那麽想要，你們就分了吧。”
男人們的動作一滯，突然默契的一個搶過女子手中的酒杯，一個將醒酒湯送到她麵前。身後的品銘和墨竹對視一眼，不含敵意，隻蘊著一種雙方都明白的意味。
洛筠什麽都沒說，將碗端起來呼氣吹了吹，慢慢的喝了下去。畢竟還有些燙，她的速度也就提不起來，隻覺得眼前霧氣彌漫，侵入身體的暖意讓她燥熱。
或許是媽媽不敢再多敷衍，及至湯碗被放下，洛筠覺得腸胃已舒服了大半。
女子長睫垂下，綠眸隱隱泛著水光，自顧自的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靜候藥效發揮作用。
“要不要給幾位準備些宵夜？這光吃酒，不也無趣不是？”眼見氣氛不再那麽緊張，沒有退得太遠的老鴇又不甘心的再次引發關注。
“你要嗎？”
“品銘去看著準備。”
洛筠聞聲將雙手放下，抬眸瞥了眼不確定要聽誰所言的媽媽，“兩位爺兒願意吃，那正好做個伴。”說著撐身站起，急退幾步，“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剛以為女子鬆了口的祁軒心緒還沒放下，就見她想要離開，自是橫身便要阻攔。那邊明霍雖也想再和洛筠多待會兒，但看對方攔截，連忙也傾身扯住女子手臂，想要讓她跟自己走。
洛筠皺著眉，不欲再多糾纏，掃了眼二人身後跟近的兩人，“墨竹，管好你家主子。品銘，叫暗衛把你家爺兒送走。”言罷手袖用力一甩，直接浮步憑輕功掠出。
……
外間的雨下得大了起來，聲音傳入廳中，大有不肯停歇的意思。
眼看著那個方才還身子不適的人影消失在風雨中，祁軒豈能就此作罷？貂裘大氅一晃，人已緊步朝門邊靠攏，然而才走兩步，肩胛上就落下一份強勁的阻力。
祁軒不耐回眸，周身氣勢順勢一震，逼得周圍品銘等人一時站立不穩俱都退了開去，偏那扣住他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鬆。
明霍身形一轉，避開祁軒的下一步動作，鳳目一滑，輕聲笑道，“你這麽逼她，就不怕被她討厭嗎？”
祁軒欺身上前，探手直朝明霍的肩骨抓去，眸中敵意毫不掩飾，“就算她恨我，也比看著她消失得好。”
明霍神色一怔，揚手化解祁軒的進攻，心口忽然一陣抽痛，抬眸就見對麵的男人眉擰作一團，動作不由兩相凝滯。
他喘了口氣，伸掌擱在兩人之間，“你若想死，何必還記掛這些瑣事。”
祁軒徑自平息體內叫囂的殺意，內力一陣翻滾，哼道，“別說得好像你不在乎一樣。”
“在乎？”明霍直起身子，唇角微勾，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你把她當作誰了？”
祁軒漸漸壓製住對明霍的恨意，黑眸一凝，向前一步，“那你又為何出現在此？”
明霍聞言笑笑，說得特別理所應當，“武林有武林的事兒，朝廷不是從不幹涉嗎？”
“燕明霍。”祁軒極輕的喚出明霍的本名，看到他眉頭一緊，顧自繼續，“這世上能讓你如此上心的女子，從始至終，不過唯那一人。你敢說她不是她？”
“想不到你竟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明霍說著環手於胸前，“可她從姿色到身子都跟她區別甚大，難道堂堂衛皇會相信借屍還魂那種荒誕傳說？”
祁軒並不意外明霍的否認和對女子的維護，但他話說得那麽自然，仿佛無論語兮還是洛筠他都認了個清楚，全然不比他這個身為夫君的男人少了解多少。
情緒又有些瀕臨失控。祁軒手拳緊握，猛的一抖衣袖，“燕明霍，是不是借屍還魂，你比我清楚！這麽幫她隱瞞秘密，你又能得到什麽？”
明霍眼眸一閃，繼而慢慢眯了起來，與那雙黑眸對視，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祁軒冷冷一哼，“你我之間的蠱毒還在，不就說明你還不敢要我的性命？你為什麽不敢？為什麽不做？難道不是因為你還不敢確信她的心意嗎？”
明霍瞳孔一縮，未料到祁軒會揪住他唯一無法反駁的一點質問，心下不覺無奈，麵上卻依舊淡淡。本性裏的不願服輸開始作祟，致使他抬了抬下巴，“你我不如打個賭？”
“賭什麽？”祁軒順口接話，心下則極快的開始判斷。
“不管她是你以為的人還是不是，就賭她心裏有沒有你。”明霍折著衣袖掃了眼四周不斷關注的人群，朝男人迫近一步，低低一笑，“燕祁軒，情，是要用命賭的。”
明明知道身為帝王不能如此輕率，更不能隨隨便便拋棄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可心底那種害怕會再次失去她的恐懼與不安，一瞬讓他確定，沒有任何事物比她還重要。
既已失而複得，那決不能再讓曆史重演。何況失了她，行屍走肉，還談什麽有命？
男人的黑眸閃耀出異常堅定的光彩，出口的話擲地有聲，“你輸定了！”
明霍不以為意，隻輕鬆的攤了攤手，“我等著看她拒絕你的那天。”
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戰役就此宣告打響，對峙之間，雙方都帶著絕不認輸的氣勢，令周遭諸人心驚不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究有人反應了過來。
品銘擰眉上前，低聲提醒，“爺兒，雨下得更大了。”
一聲不甚明確的暗示令祁軒心頭一驚，方才那種強勢的氣息霎時轉為憂心的急躁。
沒再停頓，男人轉身掠出此間花樓，即刻消失在雨幕之中。
品銘看了眼那邊的男人，頓了頓，轉而去將今夜的鬧劇收尾。
墨竹確認暗衛各司其職分散之後，方才步回明霍身後，悄悄傳音入耳，“你為何不去？”
男人笑著輕歎，“她此刻最需要的不是我。”
“那你還打賭？”
“不爭一次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