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難全心念
洛筠手中的清粥剛下去大半，就聽帳外品銘的聲音傳來，“娘娘，人帶過來了。”
沒必要質疑品銘的辦事效率，洛筠揚聲應了，拌了小菜將粥喝完，剛拿起帕子擦嘴，屏風後已有三道人影轉過。
女子將帕子扔回托盤，朝旁推了推，這才細打量品銘身後跟進來的兩人。或許是為了避免在營中過於惹眼，他們沒穿一貫的墨色夜行衣，此刻很有分寸的隔著距離，不多探看一眼。
暗衛的素質自然不是尋常護衛可比，自家主子中毒昏迷，也沒見他們把擔憂之色顯於臉上。
兩人同步的向洛筠抱拳施禮，沒有聲音，但很顯然，他們都認識眼前女扮男裝的女子。
洛筠勾唇笑了笑，瞥了眼旁側不多事介紹彼此的品銘，正欲開口，卻發覺後者身形一動，出口的話立即掉轉，“你就留在這兒。若是滯留帳外太久，反會引來懷疑。”
品銘神色一斂，明白女子意思，隻躬身退至一旁，將空間留給三人。
洛筠也不再分神去關注品銘，綠眸轉而將視線落在兩個暗衛身上，頓了頓，低聲開口，“我知道皇帝於你們無關緊要，不過既然你們追隨的人登上了帝位，眼下情況，你們亦責無旁貸。”
“自然，我與你們毫不相關，更沒權利對你們發號施令。此次請你們來，隻是想了解一些事情，答與不答絕不強求。”
女子說到這兒頓了頓，眸光帶著些許深意，“或許我能起到的作用並不大，但多一個人幫手，事情可能就有不一樣的轉機。”
話音落下後，整個大帳都陷入了安靜。洛筠的話沒有彎彎繞繞，表明態度，點出訴求，最後提醒二人他們的立場。
暗衛本就不是皇族豢養的家仆，他們的存在，全因那個名喚燕祁軒的男人。
從頭至尾，他們都隻和這個男人有關。
說不好聽點，他們沒有自己的判斷，不會在乎男人不關心的人，更不會聽某幾個特殊例外的人的話。而洛筠，正處於這個特殊的遊離邊界。
當然，回答問題這種事兒聽上去比由她差遣程度要輕上許多，但真正的主子就昏迷在她斜倚的榻後，實在很難不聯想到她接下來的詢問主題。
可這樣一個模棱兩可身份的人，該不該得到他們毫無保留的回應？
左右男人毒性尚未全解，洛筠有耐心，便也不催促。
她起身找到品銘備在一側的傷藥，就那麽一邊等一邊細致的給男人換了藥。謝過品銘的幫忙，墊上幹淨的紗布，又拿繃帶將其適度固定。整個過程看不出任何嫌棄或煩躁的不耐。
直到她絞了帕子給男人擦了臉和頸項，熟練的執起手腕看脈，眉宇間依舊是尋常模樣。
品銘拿不準洛筠是故意做給暗衛看還是“閑來無事”，悄悄看了看那邊兩個暗衛似乎沒被觸動的臉色，正想著是否要出聲勸勸，就聽其中一人嗓音低沉，“娘娘想問什麽？”
洛筠沒急著開口，抵唇思量著什麽，反是看向品銘，“我需要一套銀針，如果軍醫那兒沒有，勞你派人回城找醫館借一副出來。”
品銘雖早已接受洛筠身負醫術，可看脈開藥，總歸還是比針灸這樣的實操要限於理論。女子沒有藏著掖著，但這件事，與她被調查出的經曆實在出入太大。
畢竟，一個孤身上京的女子，如何能安穩係統的學習行醫之術？
品銘沒敢在此刻出言質疑，躬身應下，隻等散後再尋針。何況這個隱藏技能，實在是對某個猜想的一大有利佐證。
暗衛見等的這一會兒女子還在交代別事，剛欲提醒，就聽女子輕輕開口，“很簡單，我想知道出手那人的目的。”
此言一出，帳中其他三人都是心頭一跳。那開口的暗衛有些愣神，不解之餘，連聲追問，“出手之人藏於華軍之中，屬下如何能得知他的目的？”
洛筠沒有答話，一雙綠眸卻頗有深意的回視接話的那名暗衛。異樣的眸色在竹葉青的衫子映稱下倒有些黯淡，可細看之下，總有種能將人吸進去的詭異感。
帳內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品銘強逼自己鎮定下來，又觀察了會兒洛筠並未鬆動的側臉，忽然想通她實則在表達的意思：那支帶毒的箭，是衝著皇帝來的嗎？
因為皇帝不幸受傷，那日收兵之後，大帳內外都處於極為慌亂的狀態。畢竟出事兒的不是無名小卒，而是整個衛朝最最尊貴的皇帝。
原本誰都沒有細想此事，但按照洛筠的著眼點來考慮，如果華國本就是衝著皇帝而來，那目的達成之後，勢必還有後招。可若隻是瞎貓遇上死耗子，這其中的差別，那就太大了。
“雖非一擊即中，但那人目的明確。”未開口的那個暗衛先反應過來，沒多遲疑的就說道，“前兩次被皇上和我們攔下，且他得手後立即撤退，應該是直衝著皇上來的。”
三次方中，毒箭還沒有短缺，那還真是頗有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
男人的武功世上能及之人不多，選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出手，倒也很符合常理。可是.……
女子沉默的蹙著眉，複又追問，“有人掩護嗎？是在高處還是混在人群裏？”
暗衛搖搖頭，“獨立完成。而且當時諸人都帶著殺氣，並不太好區分。”
“還是個能手。”女子低低評價，神色竟凝重起來，“品銘，那兩日他的狀態不好嗎？”
被點名的品銘轉眸，回想片刻，卻是同樣的否認，“在奴才看來，皇上並無異常。”
“也沒有休息不好？”
品銘抿了抿唇，“頭夜幾乎全營都在輪換休息，皇上也不例外。”
洛筠搭在小桌上的手叩了叩，雖沒有不依不饒，但明顯仍有疑問。
過了片刻，她抬眸望向兩名暗衛，“你們離得那麽近，應該也挺艱難吧？可有受傷？”
“皮外傷，不礙事。”
女子點了點頭，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然而正當兩人轉身之際，洛筠突然又冒出一句，“知道我宮裏的暗衛去了何處嗎？”
暗衛們詫異回首，隻頓了頓，其中一人就已回應，“暗衛都有各自的職責安排，並不了解所有人的任務布置。”
聽言的洛筠眯了眯眸，但很快就放他們離開。
品銘見問詢結束，正要離開轉去替洛筠尋針，然不屬於他的那道聲音卻再度響起，“你知道答案嗎？”
品銘微垂了眸，沉默片刻，“奴才隻知道皇上下令將他們撤走了。”
“這樣啊.……”回應的聲音明顯漫不經心，隨即卻收勢徹底，“去幫我請賀將軍吧。不必知會他我在這兒，讓他以為是皇上便好。”
品銘聞言，下意識就要反對，畢竟像賀龍那樣謹慎的人若是見到皇帳裏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子，難免不會引起誤會。
可女子望來的眼神很堅定，看得他不好回絕。權衡之下，到底還是聽了吩咐，“請娘娘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