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心之諫
“想不到昨夜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杜清輕聲沉吟，複又追問，“那皇上可還有大礙？那樣的詭計，還好沒教他們得逞。”
染霜聞言一笑，“你不擔心你家王爺，去掛心皇兄做什麽？都是小王爺的娘了，還想再折騰什麽？”
聽染霜這樣玩笑，雖是各自駕馬，杜清還是伸手要去錘那張口不知避諱的主兒，“這是能說笑的事兒嗎？你想害死我不成？”
“怎麽會！”染霜偏身躲開，指了指兩人上方層疊的樹冠，“我們有暗衛跟著，你當是誰都能近身的？”
杜清聽著雖明白，卻不由歎了口氣，“我也知這些暗衛是來護我們周全的，可有時想起，總會覺得像有人監視自己一般，不敢造次，生怕.……”
“怕什麽？皇兄既安排他們，也是因為看重咱們，你又何必多慮這些？”染霜拍拍杜清抓著韁繩的手，“我不過順口一提，倒讓咱們王妃難以安心，真是該罰。”說著作勢就要打自己。
杜清也明白染霜是存心岔開話題以免自己過於憂心，哪裏肯讓她真的打自己個兒，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不鬧了。”
染霜回以一笑，似感慨一般慢慢說道，“說是這樣說，可昨夜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怕也隻有皇兄和那位筠貴人清楚了。”
杜清聽言點頭表示同意，“聽王爺說，尋到皇上的時候，那筠貴人隻沉默的坐在一邊，不作任何解釋。直到送皇上回了營帳，她也沒有多提細節的意思，隻請品銘帶她回去。”
“雖則皇上龍體更為緊要，可筠貴人也不見好到哪兒去，結果她還拒絕了院正的留步看診。”杜清疑慮的看向染霜，“你說，她這是強撐呢，還是固執呢？”
染霜沒有妄下定論，隻牽了牽馬韁，無奈道，“事涉皇兄，她又是後宮嬪妃，王爺和大人不便多問也是自然。”
“哎，皇兄和娘娘的感情我們都看在眼裏。娘娘去了這麽些年，如今有了新人，也沒什麽好指摘的，但皇兄過得好也就罷了，怕隻怕這筠貴人不簡單啊！”
染霜兀自說完，又是低低一歎。杜清也是陷入沉默，畢竟皇上能走出來是一回事兒，若辨不清好歹虛實，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氣氛一時有些拘謹。正當杜清預備再說什麽，回眸看向染霜之際，就見樹上落下一道人影，不由心頭一緊。
染霜見杜清神色有變的同時，也察覺到身後有人。轉身去看，不覺凝了臉色，“什麽事兒？”
“前麵有人，怕是筠貴人。”暗衛一拱手，隻低聲答話。
染霜神色一閃，杜清微抿了唇，兩人相視一眼，隻擺手命暗衛退下。
待得周邊寧靜，卻是杜清先提議，“要去看看嗎？”
“我倒不認為能問出些什麽。”染霜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行。
杜清驅馬向前，“我也沒想著能問出什麽。可你看暗衛都說她就在前麵，比起皇上的昏睡，她已然能外出走動。即便她受到釋幽蘭的影響不大，但尋常女子這時候不該留營將養嗎？”
“說起來，我同她在名義上還掛了層親戚關係，關心幾句又有何妨？”
染霜覺得有理，思忖片刻，就欲和杜清一道催馬去看看。
這麽會兒的功夫，前方忽然極快的竄出好幾道影子，細看之下，竟是幾尾野狐。
馬匹一時有些受驚，杜清和染霜亦在極力控馬。然那群狐已在丈外停下，為首的那隻一身火紅，輕易就會聯想到洛筠身邊的小離。再多看幾眼，小膩也在其側。
其他的幾尾不比小離小膩“嬌生慣養”，但一雙雙狐眼望去，也都精亮異常。好在小離表現出了足夠的友好，那幾尾雖然躁動，始終未有僭越。
染霜和杜清尚有些拿不定主意，一道素色人影就自遠處走近。披風裹身，兜帽加持，腰間紫玉在衣擺晃動間若隱若現。
不消細想，也知來者何人，杜清與染霜連忙就要下馬行禮。
洛筠步伐緩緩，穿過狐群，見著兩位站定馬側意圖見禮，連忙抬手笑道，“無意驚擾王妃與夫人的閑情逸致，還望不要責怪這些孩子才好。”
她說著，一記響指從她的衣袖裏發出。小離立時低低嚎叫一聲，霎時間，除了小離小膩，那狐群盡數退了個幹淨。
杜清和染霜見狀，心中不免一驚。這筠貴人竟能如此控製狐狸？這又是哪兒習得的功夫？狐狸總歸不好家養，還稱它們孩子，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洛筠見兩人不接話，倒也不在意。靜等了等，重又開口道，“兩位能來此，恐怕皇上那邊也不必再掛心，隻是有勞王妃和夫人的夫君照料了。”
杜清微眯了眸，染霜則稍稍抿唇，片刻後笑道，“娘娘掛懷皇上，大人和王爺自也是不敢怠慢。妾身和王妃本就沒幫上什麽忙，被娘娘這般道謝，卻是愧不敢當了。”
洛筠原就是客氣幾句，此刻轉向杜清又略行簡禮，“表妹也是多日不見，不知小瑕可好？”
突然被洛筠提起那莫須有的親族身份，杜清怔了一瞬，這才斂了神色答道，“瑕兒一切安好。得娘娘掛念，是他的福氣。”
洛筠點頭一笑，沒預備多留，已然側轉了身子，“殿下近來難得能無拘的同公主玩樂，我想著眼下皇族子嗣不多，若表妹願意，不妨帶小暇多去宮中走動。”
“皇上對殿下多有期望，無奈公主到底玩鬧。小暇畢竟年歲還小，能與公主做個伴兒，讓殿下多嚐嚐兄族胞樂，也是好的。”洛筠一碗水端得很平，單純的希望孩子們能過得肆意些。
杜清不意洛筠會這樣提議，雖沒有錯處，可總覺著有些不一樣的味道。
原先瞧著這洛筠與語兮相似甚多，可杜清與她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下來，就從沒覺著她看透過這個洛筠。以往的語兮有時也會讓她有這種感覺，但洛筠和她，總該是不同的。
染霜也深覺意外，隻是人家打著表姐妹的名號在攀談，自己一個局外人，著實不便插嘴。
洛筠也就是隨性而起，見杜清神色，似是自己給了她不少壓力，當下不再停留。披風微揚，人已轉身，“王妃和夫人想必還有別的安排，我便不再叨擾，告辭。”
杜清抬首看著女子走遠的背影，掃過那兩尾回首望了望她們的狐，又聽女子再道，“小離小膩，走了。”
染霜不覺轉眸與杜清一個對視，不再多談論什麽，前後上馬，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