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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核實態度

  “如果我不聰明,想必又會有人說,女人太笨,也不好吧?”語兮仰頭看著薄雲漸厚的蒼穹,淡淡輕笑,自大氅中伸出手來,“如果聰明是罪過,何來太平盛世,又何來亂世梟雄?”


  女子所言令明霍微怔,但其中的合情合理又讓他不覺生出一絲對其通透的欽佩感。


  有此認知,無疑越發應證了她之前所言:若非女兒身,她可以一展宏圖,笑傲皇權,翻雲覆雨;幸乃女兒身,少一方勁敵,承一脈才絕,傾一國豔色。


  明霍感覺不出語兮對此有否不甘,但看她側臉神色如常,耳邊響動更加清晰,隻得暫且拋下這一疑問,抬臂抓上大氅,手腕翻動,轉而披至女子胸前。足下一蹬,淩空躍出高台,護住語兮的同時,輕輕巧巧的借力緩衝,落於高台背側。


  語兮瞥了眼肩上有所滑落的大氅,無礙的右腳方得觸地,身旁明霍已將她再度抱起。


  明霍的動作很快,已然穩固不住的大氅還沒真的滑落,他就將語兮放到了一處小亭內墊了軟墊的石凳上。


  身上大氅由男人好生攏好,語兮轉開視線打量這處因高台的存在而有些背離眾人視線的小亭,冷清,幽僻,顯是常年無人造訪,是以宮人的打掃修植也略顯懈怠。


  語兮沒有再言,既然他要讓她見心漪,那麽送他一個他最想要的結果便好。


  明霍直身倚在語兮身前的石桌邊,鳳眸落在女子不再如之前那般有所抵觸的臉上,眸子方眯,就聽身後兩道腳步聲行來。一道在不遠處停步後隨即轉出,一道繼續靠近,接著便是一女子的聲音入耳,“臣妾見過璟王爺。”


  孟瑤雖意外明霍會忽然傳話邀她來此,但眼下宮闈被掌控在惠貴妃手裏,皇帝“病重”之前,她又算是新晉最得寵的一個妃嬪,有所打壓或針對,也並不意外。


  隻是,貴妃娘娘行使協理六宮之權倒也罷了,他堂堂璟王爺,何故要見她一個嬪妃呢?


  自然,孟瑤已然從暗衛那兒得令如有相遇,她需配合語兮的行動,但一直以來,沒有交集,她也避免了同這個強勁的情敵碰麵。


  孟瑤是宮中難得的一個有位分有行動力的暗棋,是以在祁軒的示意下,她所了解的情勢也並不片麵。如今皇城內可活動的部分不多,她雖不願與語兮有所接觸,但依明霍對語兮的重視,比起自己,語兮的確是更有可能左右局勢的那一個。


  孟瑤清楚,此刻的她所能起到的作用多是輔助,可一來她同語兮有過節,二來她也不是應當知曉語兮就在宮中的明霍一脈,主動接觸,絕無可能。


  所以當她應邀抵達蓮芳台,看到那從未見過的青衣男子時,孟瑤終於能確定此次明霍邀約的目的了。


  明霍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著似乎還未察覺仍在福禮的孟瑤,略抬了抬手,“宛嬪娘娘這禮,本王可受不起。”


  孟瑤聞言輕輕勾唇,直身看向長身而立的男人,“王爺說笑了。”


  “本王可不愛說笑,還是說……娘娘覺得父皇如何了?”明霍悠悠拉長話音,別有深意的挑眉,曲解孟瑤那句說笑的意味,暗示她皇帝如今絕無不妥。


  雖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勢,但男人有心演一出萬事俱安,孟瑤也不敢不給這個麵子,斂眉垂眸,“是本宮失言,還請王爺莫怪。”


  鳳眸深凝宮裝女子一眼,隨即明霍轉開,將一直安坐於他身後的語兮讓到孟瑤麵前,“本王請娘娘過來,是希望能將娘娘與兮兒多年前的那場恩怨做個了結。”


  那場恩怨?語兮聞言,大氅下的左手動了動。她大約猜得到自己在秋獵時種種針對孟瑤的出格行為會引起明霍甚至更多人的懷疑,可不管她與心漪有怎樣的矛盾,身為孟瑤的心漪,都是祁軒的暗棋和助力。


  她如今已相信祁軒對此事對他們關係的解釋,但無論祁軒如何,心漪對祁軒的情意,她這個女子的直覺是不會有錯的。


  局勢如此,心漪自也不會不以大局為重,否則她也不會得祁軒信任這麽多年。可她真的能配合上自己的步調,將這一出戲演好嗎?

  語兮坐在原處將目光與孟瑤對視,轉而笑了笑,眼梢輕挑,眸色微暗,“婉梅身子不便,無力行禮,還望娘娘見諒。”


  心有輪廓的孟瑤佯作一副驚愕模樣,隨即轉眸看向那邊的男人,皺眉垂首,神色繼而轉淡。唇邊弧度略顯敷衍,孟瑤揚眸再度看向坐於亭中的女子,“郡主身子不適,應當多休息才好。”


  語兮笑意稍減,轉眸看了眼明霍,“了結恩怨之前,婉梅可否請娘娘應允一事?”


  孟瑤側眸挑眉,但看男人朝她這兒掃了一眼,神色稍斂,“請郡主指教。”


  語兮勾唇,歪了歪頭,“那麽.……從我麵前消失如何?”


  孟瑤一怔,因近來情勢對“消失”一詞頗為敏感的她立即反問,“你什麽意思?”


  一陣風過,揚起語兮未完全被大氅攏住的發絲。女子輕輕一哼,偏頭避開纏到唇瓣的青絲,“便是字麵的意思,勞煩你在我麵前消失。”


  孟瑤蹙眉不解,一時無法確定語兮這句話的深意。在祁軒逆轉情勢之前,她們本就不可能有什麽機會再見,讓她消失,有何意義?難道說,她想要從她麵前消失的,不是自己,而是旁的什麽人?


  來不及對此多想,孟瑤轉向一邊看戲模樣的明霍,“看來王爺好意,郡主並不領情。”


  既被言語提到,明霍便也沒一再的置身事外,負手橫步,才要說話,反被身前語兮打斷,“難道娘娘有意和解?”


  語兮的話讓明霍頗為意外。他原就不認為語兮和孟瑤的過節隻那麽一段過往,方才看她依舊針對,也越發證實心中所想。可她剛打斷自己的這句話,昭示著孟瑤其實也對她有怨,絕非語兮單方麵針對。


  墨竹之前的稟報,似乎……並未提及這點。


  孟瑤見語兮拉回了她的話頭,心思急轉,不確定該接什麽話,但看那邊男人皺眉,心念一動,“郡主有王爺撐腰,恐怕孟瑤別無選擇。”


  語兮眼梢輕抬,忽而轉眸看向明霍,“可以了嗎?”


  明霍不意語兮這般的沒有耐心,鳳眸眯起,嗓音壓低,“你在回避什麽?”


  “你和你母親又發生過什麽?”


  語兮沒有過多回避的反問明霍,利用他們那層詭異的她從沒過問的關係,來暗示明霍自己也一樣有不願多提的過往。


  果然,越聰明的人,聽到這種話越容易想得太多,而她從不曾逼問的態度,也讓明霍的過於深究顯得不太禮貌。禮尚往來,既然她做到了,為什麽你不能做到。


  孟瑤看著那側兩相對視的男女,弄懂語兮話中深意確實緊要,可眼前這出戲,她也不想就此錯過。


  若是能讓語兮折在這裏,那男人身邊最重要的那個人,說不定……

  “咳咳咳……”


  輕微而帶著壓抑的咳嗽聲打亂了孟瑤的私心雜念,而近處的明霍更是在凝視語兮許久後微微歎了口氣。


  孟家與白家本就是朝堂兩相之屬,即便探究清楚了語兮和孟瑤的關係,兩相合作,於朝堂也有風險。


  女子眸光淺淡,或許是礙於身子不便,也沒有任何肢體的表示。可若就此放過,說不定她近來因貴妃而生的情緒,能有所緩解。


  明霍定下考慮,側身淡笑,“看來今日,是本王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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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兮合眼安睡在榻上,足底的傷讓她比往日更需要靜養,加上昨夜陡然轉寒,殿內多加了個炭爐,溫暖的環境越發讓人困倦上身。


  不知睡了多久,語兮隱隱覺得身側有微微涼意,長睫輕顫,仿若被打擾,正在糾結是否該醒來查看。


  殿內有人淡淡勾唇,輕喚出聲,是一句熟悉的“秋兒”。


  語兮還未睜開雙眼,聽得那聲調語氣,輕斥道,“來得好晚。”


  卿梧也沒反駁,一連多日的憂心神色終於在他臉上消失,揚擺在榻邊坐下,傾身為坐起的語兮墊上軟墊,伸手搭上她並未包紮的左手腕脈。


  肩傷雖是脫臼,但靜養兩日,適應關節活動,已無大礙。右手踩傷紅腫早消,隻是抹了嫩膚的藥膏,也避免她碰觸或沾上侵染傷口之物,這才延續包紮處理。但那足底的調養,行走和內裏,是不一樣的。


  語兮由著卿梧凝神診脈,沒著急開口,是因為她清楚卿梧比起任何禦醫,都能更好的道出實情,給予她最準確的養護之法。此刻的她未必還能做很多事,但足夠的行動力,也是不拖累更多計劃的要點。


  片刻後,卿梧臉上的笑意已能察覺明顯轉淡,他隨即擰了眉,最後卻有些無可奈何的露出一絲苦笑,“你還是給他了?”


  語兮攤攤手,“你早該知道我會這麽做。”


  卿梧收回手替語兮掖了掖腰側被角,“早知道,我就該給你兩顆。”


  語兮搖搖頭,笑著道,“別把保命的藥丸說得好像一文不值,那也是你的心血。”話音到這裏頓了頓,“何況,他不能死。”


  卿梧抿了唇,伸手自身上掏出一個布包,指尖一挑,翻開的布包裏就露出細細密密的些許銀針。卿梧撚針抬眸,撥了撥語兮頰邊的發,另一手摸進衾被中提了語兮褲擺,在她左腿上稍作衡量,右手下針,口中未斷,“還是不後悔?”


  語兮蹙眉忍過針刺入的那一瞬,聞言望向在黑暗中再度依靠經驗和對人體熟知度來施針的卿梧,“既然你回得來,那便沒什麽好後悔的。”


  “可你該明白,他是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這種狀態剛好不是嗎?”


  持續動作的卿梧已將戰場轉移至語兮的雙臂,聽她這樣說,眸光一閃,卻沒有立即明言什麽。


  沒察覺此事的語兮顧自忍耐著受針的些微不適,想起一事,再度開口,“卿梧,我有事想問你。”說到這兒的語兮略頓了頓,仿佛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你知道……莠兒,我的親弟,其實就隱藏在跟隨我的暗衛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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