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優勢凸顯
明霍抱胸支肘看著自覺向自己走近的語兮,一身新換的朱玉騎裝,色調鮮豔。高腰寬帶,香囊上紅穗晃動,墨發在她的雙手下翻轉撩動,沒過一會兒,朱紅的護腕扣朝旁側漾開,青絲如扇一般迎風鋪開,那雙墜著紅玉髓的小靴便在眼前站定。
語兮的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幹練的騎裝,合腳的馬靴,加上那旁若無人顧自整理的姿態,已在無形中奪去了太多人的注意力。饒是還在和皇後惠妃閑聊的皇帝,也是在被吸引了目光後,才反應過來是何人所為。
蔻丹早有準備,自是第一個返回。孟瑤沒有騎裝,挑了許久才撿了件既得體又不累贅的衣裳換了。杜清一如既往,白怡和查芝箬也隻得從旁陪著打發時間。到最後,語兮竟是和孟瑤差不多的時間出現。
其實語兮是否認真參與遊戲,關鍵的影響因素隻有一個宛嬪。她不關心她的背景,無所謂她的名位,隻要她是地室裏那個讓祁軒一度忽視自己的心漪,她就有足夠的動力去壓過她。
可惜,她們分在了同一個組,沒法兒從成績入手,那至少也不能讓她陪襯得太過安心。狩獵還有這麽多日,有得是時間繼續。
至於為什麽要換騎裝?更衣時逐漸冷靜下來的語兮也曾有過反省。明霍的提問,讓她一瞬間想到了自己在大受打擊,怨懟憎惡的同時,心底還有一絲名為嫉妒的情緒。
她針對的自然是宛嬪,可如果沒有祁軒,她也不必承受這些痛苦。歸根究底,他也該嚐嚐這般滋味,即便他或許不比自己更難耐,那她也不願讓他繼續輕鬆。
語兮大抵猜到宛嬪不會有合適的衣衫作換,自然也知道不懂輕功的自己便是騎射再佳,終究也幫不上多少這一階段的忙。但她頭一次想用自己的皮相做文章,在那個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麵前,在這個擁有自己卻還不知滿足的男人麵前。
傳言裏不是說自己一笑傾城,一舞傾國嗎?那麽便看看,究竟是誰,才能留住你的視線。
孟瑤看著自顧匯合的女子的背影,因著注視,很容易就察覺了其他幾道也追隨而去的視線。而當那些或欣賞或探究的目光收回,最後餘下的,終歸是出自祁軒的那道。
女子不會提前知曉今日的安排,那身騎裝,也隻可能是因著男人的吩咐而準備下的。他有那麽多暗衛,或許已然猜出了回歸的蔻丹有了怎樣的打算,可假若他其實不知,這身騎裝,便是他為了和女子馳騁山林的用心。
柴家不會培養自己的女兒騎射,那麽最真實的可能,便是由祁軒親自教導而成。去歲春獵初露鋒芒,今次秋獵肆為競目。
還真是個會抓人心的下賤胚子。
白怡看著一旁目光久久沒有收回的祁軒,嫉妒的種子兀自開花結果。這是一個她從初開始就為之傾心的男人,但在晚了許多時日的相遇後,緣分不得續寫,她也隻得站在他的對立麵上,偶爾借由這番對陣,駁他一二關注。
早便有了抉擇,何必還在乎他如何?果然人啊,心底總有個地方,期待著與一切相悖的未知。
白怡眸光稍斂,笑了笑,機會難得,總該試試那東西的效果了。
明霍吩咐蘇墨去牽自己的馬來,鳳眸斜挑,看著那個正向皇帝施禮的身影,毫不顧忌的開口問道,“宛嬪怎麽招惹你了?”
調整著護腕扣鬆緊的語兮聞言,頭也不抬的道,“她沒招惹你嗎?”
明霍抬眸,稍稍打量了一番其他隊伍的準備情況,手拳抵唇,“似乎沒有。”
“那是因為喜歡看戲?”準備妥當的語兮耳聽馬蹄聲靠近,抬首望去,就見蘇墨恰好牽著明霍的棗紅馬停在了馬車邊。眼眸轉動,那邊高台上下來的人影也快行至,語兮輕飄飄的送了一句入耳,“看戲不如入戲。六哥不必太過潔身自好。”
明霍側首看向由婢女陪伴而來的宛嬪,唇角微勾,“婉梅的提議,六哥自然是要聽的。”說著,已是稍稍側步,頷首一禮,“宛娘娘可算來了。”
孟瑤擺手推開一旁婢女,欠了欠身,眸光微滑,“頭次隨駕秋獵,準備不及,是本宮怠慢了。”
語兮揚笑朝前一步,並立明霍身側,“婉梅與六哥乃是晚輩,等一等也無妨的。”
孟瑤眉心一跳,看著語兮那張溫婉乖順的臉,心底騰起的寒意比針鋒相對時還要更甚。明明之前還想以皇帝寵妃的身份壓她一頭,讓她敢怒不敢言,沒想到這才剛匯合,她竟先以此為突破口,諷刺自己。
若非為了他,誰會願意進宮伴在那樣一個老男人身側?說到底,你幫不上他任何忙,有什麽資格在付出過許多的自己麵前叫囂?
孟瑤麵上維持著沉靜,心底卻控製不住的嫉妒。她總覺得如果不是語兮的出現,憑她當年與祁軒的相處,憑他曾經的表現,熬到他奪取皇權的那日,他終會接她離開。她時常幻想,如果她不是在宮裏,如果她就在他的府中,柴語兮,絕沒有機會勾引到她的男人。
半晌都沒有再客氣一句的孟瑤讓明霍不禁皺了眉。有寵妃身份的女子,囂張跋扈一點也是常事,可看這宛嬪平日行事,加之方才初出現的模樣,並不像那般膚淺之人。
皇帝年歲已大,如今的寵妃還想有孕生子以作依靠本就是難事。照理說應該多親近他們這些王爺,這樣日後即便成了太妃,總也可過得安穩些。
宛嬪本名孟瑤,乃是孟相族中子女偏小的一個。入宮已有幾年,初時年歲不大,就像養在宮中的閑人般無甚存在感,可這三兩年卻越來越不能被忽視。雖無子,但會做人會行事,與明霍的母妃惠妃娘娘交情也還算好,即便是同明霍不熟悉,也斷不該如此怠慢。
三人之間的沉默很快被孟瑤自己意識到了不妥。她歉意的笑笑,微微垂首,“說出來讓王爺郡主笑話。本宮難得見到與自己同齡還如此朝氣蓬勃的女子,如公主如郡主這般,讓人心生向往。隻是各人性情不同,本宮總歸做不來這般暢意揮灑之事。”
“宛娘娘既得父皇愛重,自有可暢心舒性之法,又何必羨慕婉梅和蔻蔻的小孩兒心性。”語兮掩唇輕笑,順著心漪自己提到的那其實也不多好笑的笑話接口。從頭至尾的強調著她們的身份有別,拒絕拉近彼此距離。
明霍雖有心看戲,但看語兮明裏暗裏這諸多鋒芒,也得照看著別玩鬧太過。衣袖一抖,正要說話,那邊已有侍衛過來提醒,各隊人馬可以開始進入抽選場地了。
限時一個時辰,區域不可擅跨,所取鳥蛋以完整為計,匯總後按人頭均分個數編入各府所得。換句話說,想為自己的府邸求得更多,那麽被抽簽決定的同伴所屬府邸也會分享到更多。其中把握,隻看各隊自己。
因著上一輪語兮是作為明棣的眷屬參與,雖之後和蔻丹及杜清玩得有些過火,但比起白怡查芝箬的優勢還是極為明顯的。一時間,瑞王熙王領跑在前。
而這一輪,明澈的輕功加上蔻丹在鬆楓山上掌握的自衛能力都大大增加了他們的勝算。彩頭雖還未知,可畢竟是皇帝允準的活動,再衝著蔻丹的麵子,應對得太過敷衍總不大好看,當即一入場,四隊都各自展開了行動。
明霍讓了自己的良駒給語兮,語兮也沒有推辭,當即踏上馬鐙一躍而上。孟瑤沒那個本事,眸中妒色一閃而過,也隻得入了馬車,一路顛顛簸簸的跟在馳騁在前的明霍和語兮身後,來到璟王府的區域中心。
馬車停下,孟瑤顧不得殘留的些微眩暈之感,被侍衛扶下馬車後,便徑自朝任由馬兒原地踏動的兩人靠近。她早看出那璟王對語兮有意,眼下周圍除了侍衛隻有自己,若真被他們甩開,可就失去了挑撥他們關係的實證。
初秋的季節草植還沒有完全枯敗,語兮很清楚的聽到了心漪靠近的腳步,但她沒有理會,隻繼續接著明霍的分析說道,“林中樹最多,不可能一直盯著或是一棵棵尋找。依我看,不如從別的方向入手。”
明霍掃了一眼來到馬側的宛嬪,笑了笑,躍下馬去,“娘娘怎麽出來了?”
孟瑤站定微笑,“本宮雖沒法兒為王爺郡主提供多少協助,但一同尋找應對的捷徑,想必還是可以的。”
“娘娘既沒經驗,還是留在馬車上由侍衛看護比較穩妥。即便目的隻是取鳥蛋,也難保不會遭遇猛獸。到時候弓箭無眼,若誤傷了娘娘,婉梅和六哥都不好交代。”語兮坐於馬上,眼眸淡淡垂下,狀似隨意的抽了一直懸掛在側的長弓,指尖輕拉,“錚”的一聲,暗含威脅。
孟瑤神色微變,僅僅一瞬,又恢複如常。她強自控製著腳步沒有挪移分毫,稍稍仰視,“郡主似乎也才第二次隨駕,如此偏頗,是否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是嗎?”語兮手腕一轉,將那長弓又掛了回去。俯身趴在馬背上,視線與孟瑤幾乎平視,“可娘娘忙於照料父皇,恐怕沒時間研讀書冊,如婉梅這般了解山野實情,牲畜習性。”
其實若在以前,語兮倒也真沒多了解琴棋書畫以外的世界。但自從卿梧出現,除了醫術典籍的攝入,卿梧的那些山野見聞也占去了不少語兮的空餘時間。反正據卿梧自己說,他之前雖四處遊曆,可規規矩矩的宅子卻是安置在山中,有些見識,才可應對自如。
想不到那些卿梧說來給語兮解悶的,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場。而能同時欺辱一下這位高貴的宛嬪,語兮倒很是樂意。
有明霍在場,孟瑤不敢不去顧忌。況且她也不知自己的事兒男人究竟有多少告訴了語兮,一時間,寵妃宛嬪的身份又不可拋下,竟像被人捏住了命門。
眼見有一方形勢落了下乘,明霍轉眸打斷,“婉梅有什麽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語兮凝著那分明有退意還顧自堅持的眼眸,輕輕一笑,直身緩緩道來,“蛇類以鳥蛋為食,我們不便自找,不如借助它們以作標杆。”
“如今已是初秋,再過不久蛇類就要冬眠,儲備食物至關重要。而蛇洞大多不會距離水源過遠,雖不知我們的區域邊界為何,但朝水源處靠近,大方向總不會錯。”
明霍聽罷輕輕一笑,“所以是螳螂捕蟬?”
語兮勾唇看向心漪,“是黃雀在後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