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名姓落差
“這小世子生得真好看,像王妃您,更像我們王爺。”燕晴哄逗著被包裹得嚴實,隻露出巴掌小臉的孩子,彎腰遞到正靠坐在榻上的查芝箬手裏。
十月懷胎,一朝臨產。如臨生死,終得一果。
查芝箬抱著懷裏睡得香甜的孩子,眉眼一翹,“就屬你嘴甜。”
燕晴笑了笑,又替查芝箬掖了掖被角,“這下子王妃心裏也能安心不少。您如今誕下王爺嫡子,又有聖旨直接冊封為燕平王世子,日後府中地位隻會更加穩固。”
“皇上盼了這些年總算得了個孫輩,自然是寵愛的。待過些時日出了月子,本妃身子將養好了,必得帶著孩子進宮謝恩。”查芝箬看著孩子同男人一般高挺的鼻梁,手指不由輕輕磨蹭那粉嫩的臉蛋。
“王妃謹記陛下聖恩,陛下一定會對王妃多加照拂的。”燕晴適時乖巧的話,頗合查芝箬的心意。
看著自己的孩子如今安然落地,消停了半年的查芝箬很快就想起一個人來,“那邊閣子裏的,也有五個月了吧?若非她之前莫名其妙有孕,本妃的孩子,就會是王爺的嫡長子。”
聽查芝箬話裏語氣,燕晴知道這是積攢許久的情緒終於不必再克製的結果。
想她家王妃懷孕那些時日,雖說王爺並未怠慢,可那位夫人不僅私自出府趕赴夜城,抓緊機會和王爺在一處,回來後更是沒被責罰,還賜封了郡主。饒是這些還不夠,竟還一舞傾城,出盡風頭,如何叫人不嫉妒?
若非王妃父親勸王妃以孩子為重,哪能讓她這麽囂張啊!
同是有孕,仗著王爺寵愛,就賴著王爺讓他隔三差五在她那兒留宿,也不想想尊卑,不知道顧及顧及王妃。
燕晴向來和查芝箬同仇敵愾,想到這兒,趕忙附和,“就是就是,王妃如今有了世子,她肚子裏那個再金貴,也比不得王妃。”
查芝箬揚唇一笑,但笑容裏又有些嫉恨。孩子還未出生的時候就聽說了不少那邊的事兒,如今孩子的身份雖是定下了,可保不齊那邊也是個兒子,到時候王爺有所偏愛,隻怕也會鬧心不已。
雲冥閣那地方如今被保護得很好,一應奴婢侍從都是從前留下的,忠心不二,難以打入。況且以她現在的恩寵,哪個下人奴才會跑去犯王爺的忌諱。一時之間,竟是讓她無從下手。
查芝箬正想說什麽,就聽外間傳來稟報,“王妃,王爺和柴夫人、大小姐,過來看您了。”
榻上的女子微微挑眉,看了燕晴一眼。燕晴連忙接過孩子遞給一旁查家派來的乳母,將查芝箬扶著又坐起了些,墊好軟墊,方回身,那邊領路的侍從就已然把三人帶了進來。
祁軒走得靠前,見查芝箬作勢要起,連忙緊走幾步將人按了回去,輕斥道,“身子還沒養好,著急起來作甚?”
語兮被燕玲和阮染霜一左一右扶著,反而鬧得她行動有些緩慢。臨到榻前,這才稍稍欠了欠身,“妹妹給姐姐請安,恭賀王爺姐姐喜得麟兒。”
一旁的燕玲隨之行禮,那邊的阮染霜卻是鬆開語兮,橫移一步,“染霜給王妃嫂嫂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妹妹也是有身子的人,何必如此拘禮。燕晴,快看座。”查芝箬略略直起身子看向男人身後的語兮,複又轉向阮染霜,“染霜也坐吧。”
那邊燕晴挪了凳子,燕玲扶語兮坐下,這邊祁軒也從乳母手裏接過了孩子。
孩子小小的,抱在懷裏輕飄飄的一團,此時正睡著,眉眼恬靜,確是惹人憐愛。
祁軒並不討厭孩子,隻是礙於形勢,對孩子天生沒有太多好感。手裏的這一個,自然也沒有太多感情,但一個小生命這樣誕生,沒有絲毫喜悅那是不可能的。忍不住擾了他的清覺,房裏立時被孩子的哭聲淹沒。
祁軒皺了皺眉,但到底沒有直接將孩子扔給乳母誘哄。黑眸抬起一瞥,就見一旁的語兮掩唇含笑,不覺勾了唇角,在乳母緊張的肢體暗示中第一次嚐試著安撫一個繈褓中的嬰孩。
祁軒不是第一次見這孩子,查芝箬產後已有兩日,他都過來看望過。但那時查芝箬身子虛弱,說不了一會兒話就犯困,他也省得多去安撫,那孩子便也沒機會這麽長久的在他懷裏停留。
眼下頭一遭,略顯生疏,卻別有意味。
許是有來自父母氣息的安寧,孩子很快就在還沒睜眼的嚎啕中收了聲,有些嚶嚀的哼哼,慢慢就完全平複下來陷入沉睡。
祁軒有些滿意的抬首,這才將孩子交還給乳母。
“王爺如此耐心,小世子果然是有福氣的。”乳母將孩子抱回,自是撿了好聽的趕緊說。
阮染霜從旁看著,男人神色的確有些愉悅,可那種麵對物事的征服欲才是她眼中男人此刻情緒的真實模樣。真心的愉悅,想必.……阮染霜下意識看向身側端坐的語兮的肚子,不想卻撞上了語兮偏首的眸光。笑了笑,繼續沉默。
“說起來陛下雖有賜封,但孩子還未取名。”查芝箬說著在燕晴的幫助下轉而靠到了床幃上,眼眸看向男人,暗含期待,“不如王爺給這孩子起個名兒吧?”
祁軒倒也沒太意外,燕平王府沒有高堂沒有長輩,皇帝下的旨意裏又沒提及此事,孩子的名字,自然是由他來取的,隻不過……
男人稍作思忖,其他人自是不敢打擾。不過須臾,就見微微垂首的男人抬眸一笑,“孩子生在子夜,正月初八的好日子。本王記得那夜明月當空,璃月皎皎,不若取名‘敏璃’,可好?”
查芝箬一聽,寓意甚好,尤為大喜,忙替孩子謝了。旁邊凝析堂伺候的,自也是一並行禮。
那側坐著的語兮聞言卻是微微一愣,怔怔地看著男人坐在榻邊的側影。他聽到了?自己和憐兒說過的話。
“王爺,您吩咐的東西,奴才帶來了。”聲音自外間傳入,鍾鳴沒有逾越,靜候通傳。
“拿進來吧。”祁軒應聲時回首掃了眼語兮,看她神色,不覺又是勾了笑。
鍾鳴捧著一件玄狐皮進了來,步履平穩,向著眾人見了禮,這才躬身道,“稟王妃,這是宮中前兩日才賞賜的玄狐皮,王爺原想製了氅子送予王妃,但念及王妃恐愛子心切,便命奴才直接送來。王妃若覺妥當,也可為小世子準備著。”
那玄狐皮一看就是極品中的極品。玄狐本就不多見,能得一張完整褪下的狐皮更是不易。
雖是宮中賞賜被男人轉了手,但畢竟不敢怠慢,查芝箬連忙稍作起身,“王爺如此愛重,臣妾甚為感激,敏璃也一定很高興。”
“你倒是會說話。”祁軒說著笑罵一句,房中氣氛越發和緩起來。
隻有阮染霜.……看著鍾鳴的背影,她總有些不由自主的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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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聽說了嗎?”
“聽說什麽?”
“雲冥閣那位……”
語兮皺眉瞥向那拐角後她看不到身形卻在地上投下陰影的兩人,那越發被壓低的對話,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憐兒看語兮神色,視線也朝那拐角瞥去,“小姐,不如我去向鍾公公稟告這些愛嚼舌根的奴才,回頭將她們打發出府就是了。你如今月份大了,切不可動氣。”
語兮聞言搖了搖頭,“哪兒就那麽容易動氣了,我不過是想到些事情罷了。”
憐兒見語兮停下的腳步複又繼續朝前走,覷了眼她神色,又同正欲回身的品銘對視,這才接口道,“那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兒?惹著小姐了。”
其實不過是語兮找了個由頭敷衍,可憐兒追著問了,一時竟也不知再說什麽好。頓了頓,倒真想起一事來,“記不記得我剛回京那會兒從乳母那兒拿到的那個香囊?雖說沒什麽要事兒,可我倒是不記著讓你收哪兒去了。”
“小姐是要拿出來戴嗎?”憐兒聽了這茬,心中疑慮也放下不少。
“之前想說請先生看看來著,這不是後來事兒多給忘了嘛。回去你記著找找,下次先生入府,便請他來瞧。”語兮說著,也就這麽隨意的囑咐了下去。
自那日上元節在雲冥閣的小聚之後,阮染霜就變得有些奇怪。
雖說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語兮總覺得相處中生了些原本沒有的距離。也不是說她們有多親近,隻是似乎有哪裏發生了變化。
語兮不能確定,再者她月份大,許是身孕讓人多疑也未可知。
從梧鬆院出來,三人是準備回雲冥閣的。雖有插曲,但也並未影響什麽,直到品銘注意到先生柳靖承在鍾鳴的帶領下轉去了碧暉台。
“憐兒,你回去將那香囊找出來,一會兒送來碧暉台。”語兮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淡淡下了吩咐。
“小姐不請先生移步嗎?”憐兒雖應了聲,但對語兮改了的安排有些疑問。
“夫人有孕,自是不好請先生獨自來雲冥閣赴約。”品銘抬手接了憐兒的班,扶好語兮的手臂,轉而解釋。
憐兒愣了愣,吐吐舌頭,繼而行禮告退。
……
“你準備就這麽瞞著她,瞞到她生產嗎?”靖承聽完祁軒的複述,霍然起身,“你真的信了?”
黑眸淡淡地瞥了過去,“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依言完成了承諾。”
“就算他沒有,你不是也會盡心盡力的對她好嗎?”靖承帶著不解,看了眼一旁沉默的鍾鳴,“你這樣袖手旁觀,以後便是棄,也棄不下她了。”
“我本就沒有這樣的打算。”祁軒抿著唇,話卻說得篤定。
“然後呢?封鎖消息,讓她什麽都不知道,最後再告訴她?”靖承有些喪氣的坐了回去,“聖旨已下,柴家的叛國罪名再無更改。即便你現在護著她,可孩子一旦降世,她.……”
話未說完,房中的三人俱是身形一震。
祁軒最快的推門而出,心裏卻已經有些慌了。暗衛都沒有阻攔的人,整個王府,除了她還會有誰?
房門被人大力推開,語兮看著裏麵衝出的男人,神色慌亂,完全不似他往日的沉靜。
自己方才聽到了什麽?柴家叛國?聖旨已下?為什麽?柴家怎麽會叛國?這是誰給他們家扣上的莫須有的罪名?
她不知道他們之前說了什麽,但剛一走進院中,就聽靖承的聲音透著那樣的大勢已去,而他話中的主角,赫然就是她的母家。
品銘正盡全力穩住語兮搖晃的身子,幾乎就要將語兮整個人架起來了。他也不可置信的看著房門那兒相繼奔出的三人,看到後兩人的回避,心底一涼。
祁軒望著語兮的模樣,一時竟不知該不該繼續走過去。往日允她的自由出入,竟在此時讓她撞見了如此殘忍的場麵。男人隻覺喉頭發澀,“兮兒.……”
“告訴我,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