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距離變遷
祁軒回到碧暉台的時候,就見一個月白的影子背對他仰頭望著那主殿上匾額。聽得動靜,她很快轉身看來,唇角弧度微彎,在四更將盡的夜裏,有著獨特的魅力。
他聽到她張口喚了一聲“燕……”,那是她對他私密的愛稱,但卻在這一瞬間灼了他的眼。
男人下意識的蹙了蹙眉,黑眸裏的笑容沒有持續下去,也許是因為他身後出現的兩人。
靖承正說著什麽,轉過拱門就見男人腳步停駐,抬眼望去,女子一身月白的衫子攏在殿前階下,望著他們的方向神色一閃,然後他就聽見她說,“抱歉,你們還要談事,我先回去了。”
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女子此時出現在這兒,也不知夜裏睡了沒有。
靖承瞥了眼男人的背影,停下腳步,張口把時間讓出,“夫人留步。靖承本就是來王府討個歇腳的地方,鍾鳴這就要領我過去了。”說著,抬手就要去推才剛轉進來的鍾鳴。
鍾鳴有些莫名其妙,但靖承的話他聽得清楚,推搡間抬眸看了一眼,自也沒有異議,轉身與靖承離開。
夜風涼涼吹來,碧暉台的院子不過刹那就重新歸於寧靜。
語兮知道靖承和鍾鳴是留了時間給她,可她現在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方才那一瞬的反應,源於久等後的喜悅。她想著要認錯要示弱,在他發難之前,占好先機。
可他那微微的蹙眉,和隨後出現的兩人打亂了她的節奏,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微張著口,討饒的話,卻是一片空白。
祁軒看著麵前有些無措的女子,心底驀然騰起一股不小的怒氣。他原想過這是一個局,但他無所畏懼。可甫一知道更多,他還沒完全拿定主意,猝不及防的撞見她,剩下的,便隻餘那種非他掌控的不滿和憤怒。
漆黑的眸子緩緩偏移,語兮突然就有些心慌,她不要麵對他接下來的可能,她想離開這裏。
月白的影子率先動了起來,她朝自己走了幾步,卻錯開了軌跡。欠了欠身,說她打擾了,說她馬上就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事已至此,她還想離開他不成?
語兮特意拉開距離的錯身被對方快速的鉗住了手腕,她吃痛,但卻不敢哼一聲。她知道他是動了怒氣,因為自己的錯。
女子低垂著眸,似是不敢看他,他心裏隱隱壓抑的情緒就更加控製不住。
他氣她把自己弄得身陷險局,有了身子的人,哪裏還能那樣冒險?可如果不去冒險,那她便不是他的兮兒了。他的兮兒再懂這裏的黑暗,也會想在可能的縫隙裏扒出一絲光亮來。
而現在,他也許再也還不清他欠她的了。
為什麽偏偏選了自己,為什麽偏偏自己又愛上她?
語兮不敢使力去掙脫男人微涼的手。她安靜地立在一旁,無法開口,那便等他發落。
風揚起了他的發絲,撲在她的頰上,癢癢的。然後下一瞬,她就被他捆進了懷裏,一手將她的手腕反手壓上她的後腰,一手捏住她的下顎,沒有吻,卻是直接的長驅直入。
女子的眼眸驀然睜大,祁軒能看到她眸子裏自己的倒影,帶著發泄的怒氣,強硬地逼迫著她。他的力氣太大,她下意識地向後躲去,但除了稍稍後仰身子,她無處可藏。
祁軒肆意地攪亂著語兮的呼吸,她沒有受製的左手想推開他,可最終也不過是隻能攥住他的衣襟。自知曉她有孕後許久沒有的激烈,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比之為她驅藥時的憤怒更盛。
她已經是他的弱點,可若那一切都是真的.……
唇舌裏男人的進攻近乎掠奪,語兮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懲罰,但除此之外,她也在渴望這樣的親密。
他之於她,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不隻是身體的本能,還有心靈上的歡愉。這種時候,她沒法兒再去考慮自己之前的過錯,隻是承受著他的攻勢,任他占有她的一切。
他的手不知何時放開了她的下顎,靈活的滑進她的披風,一路點火,卻是將她迎麵抱了起來。背後的右手依舊被他握著,散發著初時沒有的溫度,穩穩的拖住她的脊背。
她有些羞恥的張開雙腿盤桓上他的身子,感受他托在自己臀上的手若有若無的揉捏,兩人的唇舌卻始終沒有分開。
抱起的女子依舊輕瘦,祁軒微微仰首享受著她的軟膩,卻聽她嘴角忽然溢出一句,“燕郎。”
那聲音分明在迷亂裏蠱惑著他的心魄,但此刻卻像一盆當頭冷水般徹底將祁軒澆醒。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從他們相接的唇瓣間驀然抽離,帶著被拖曳開的津液,讓這場歡愉戛然而止。
纏在一起的身子自然也發現了對方的變化。語兮輕輕睜開眼,看著那雙黑眸,有些不解,“燕郎?”
黑眸微垂,扣住她手腕的手轉而輕拍了拍她盤在自己腰間的腿,稍稍彎腰,待她落地,啞聲道,“你還有身子,是我唐突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男人隨即招了招手,毫不猶豫的喚來方才掩息隱秘的暗衛,淡淡吩咐,“送夫人回去。”
暗衛神色不變,領命頷首,便側身讓開。
男人沒有再看語兮一眼,他徑直繞過她,快步走上台階,推開房門,將語兮那句“等等”生生關在了門外。
院裏還是隻有兩個身影,陪伴的男人卻變了。
語兮怔怔的看著緊閉的房門,被披風擋住的雙手狠狠握成拳。她立在那兒半晌,才要轉身,身子卻不由一晃。
暗衛見勢要扶,卻被她厲聲喝退,“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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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很快就到,燕平王府雖忙碌依舊,但府裏的氣氛低沉沉的,一點兒也沒有年節的喜慶。
鍾鳴將送去雲冥閣的東西親自過目後,這才從趙全那兒退了出來。雖說王府管家從來都是趙全,但鍾鳴有時的舉動卻可以淩駕於他之上,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他是燕平王跟前伺候的人。
那夜之後,衛京內外果然如祁軒料想的一樣,什麽動靜都沒再出現,當真是一擊得手,抽身蓄銳。
可除卻年節和查芝箬的產期將至,祁軒和雲冥閣的那位,已經有十來天沒見過麵了。
該給的用度,該花的心思,該配的人手,祁軒一樣都沒怠慢過,但偏偏,他就是不親自在她眼前出現。每每鍾鳴代勞的將些補品,書冊,衣料等等送去,就會一次又一次的看到語兮逐漸失去光亮的眸子。
祁軒下了死令,不讓他們把實情告訴給語兮,不管是那破廟的一切,還是那晚他們得到的消息。
鍾鳴看得出來,語兮是不知道那些事兒的。可也就是因為她的不知道,她便一味的將事情朝那天發生的一切上去聯想,想她錯誤的安排,想她讓祁軒擔了心,動了怒,將過錯全部攬到自己頭上,然後滿心確認都是因為她自己有錯在先,祁軒才會這樣不理她。
其實是嗎?是,也不是。
就算不知其中細節,可隻要老六曾經出現,那就會是祁軒心裏的一根刺。但他偏偏也是被人誆去的,是以這刺再想拔,便不那麽容易了。
而且,留給他做決定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鍾鳴猶自想著,腳步卻並不慢。順小徑往外,眼梢便瞥見一個身影快步從旁穿出,素雅的裝扮,腰間有些流光,不著玉佩,倒顯得極為清麗。
那人隨手勾了勾鬢發,側眸間恰好就望了過來。
鍾鳴心知無從回避,到底上前見了禮,“奴才見過大小姐。”來人正是如今祁軒的義妹,阮染霜。
阮染霜似乎也有些意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首看了看兩人欲圖行進的方向,“不如一起?”
鍾鳴見她身後沒跟婢女侍從,想她恐怕又是去雲冥閣轉悠,確實同路,倒也沒有推辭。
阮染霜這個人雖不得他們信任,但在王府呆著,可算是標準的安分守己。偶爾王妃那兒有什麽動靜,她知道的,還會狀似隨意地知會一聲。左右,她來此關注的人也不在凝析堂。
兩人錯身走著,一個不愛說話,一個不欲說話,倒也安靜。
直到行至雲冥閣前,就見語兮裹著披風捧著手爐在門前靜立,仰首的側影恬靜,小腹也終於能從披風外尋出跡象了。
聽得動靜,她轉首望了過來,先是淡淡笑了笑,很快也就轉移了視線。
阮染霜自然也沒去管鍾鳴,走近幾步,欠身喊了聲“夫人”,便繞進拱門後,張羅的問了句,“都準備好了嗎?”
品銘正提著些禮盒出來,瞧見阮染霜,點了點頭,“大小姐和夫人先上車吧,其他的都已經備好了。”
阮染霜聞言也沒再多看,回身上前到語兮未被憐兒攙著的一側,素手虛扶,“我們走吧。”
語兮沒有接話,但行動證明了一切。
一旁始終沉默的鍾鳴見她們像是要朝府外走去,不由上前幾步,“夫人這是要去哪兒?”
阮染霜抬眸沒有說話,憐兒看了眼語兮,自也是噤聲,靠後的品銘提著禮盒,想到近日那位對夫人的態度,便也沒有提醒。一時之間,若語兮不肯開口,鍾鳴便難以知曉他們的去處。
語兮望著遠處的眸子緩緩收了回來,唇角慢慢的咧開,“我記得郡主不是……可以自由出府的嗎?”
“奴才沒有阻攔夫人的意思,隻是想問一問夫人的去向。”鍾鳴聞言一驚,連忙出聲解釋。
縱然他理解祁軒的難處,但看樣子,是不是快到眼前女子的極限了?年節之前,突然要出府,還帶著那個阮染霜,怎能讓人放心。
“府兵的人手我都有清點,其他的,相信也不必我操心。”語兮說著,眼眸朝旁瞥了瞥,“若是還不放心,請自便。”
這下子,定是生了執念了。
鍾鳴心道不好,祁軒此刻又不在府中,命暗衛傳信也定然來不及,何況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略一考慮,“那鍾鳴就打擾夫人了。”隻能先跟著去,再吩咐暗衛了。
鍾鳴的應對似乎沒有出乎語兮的意料,她轉首回去,腳步方抬,“我的車架有品銘跟著,勞煩你陪著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