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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傷心鬼麵

  因著叔父的關係,今日入宮參宴的幾位誥命夫人,杜清也是有過幾麵之緣的。叔父的官職雖然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但年節時必要的走動,杜清也曾跟在嬸娘身邊見過一二。


  如今一夜飛上枝頭,為人處世,自然不能就此劃清界限。是以杜清同語兮沒有聊得太久,便主動去與那幾位打招呼了。


  語兮重新獨自枯坐,有心注意眾人,下意識的也會奇怪怎麽沒有一些官員女眷和自己客套兩句。倒不是期待,隻是看到杜清的對比,才想起這一直被忽略的現狀。


  可還沒等語兮想出一個合理的緣由,另有兩人進入了她的視線。


  一位鵝黃暖色衣裙,一位珍珠白描紋華服,一個神色寡淡無知無覺,一個含笑淡淡款款流轉。五官眉眼有隱約的相似,但此刻給人的感覺卻是兩個極端。


  雖則白怡白淺原先也不是一個風格,但若變化全都集中在一人身上,還是不免讓人覺得異常,尤其是白怡還能保持微笑的情況下。


  心知最好不要多事,但語兮還是沒能收斂住自己的所有氣息去做一個透明人。抿了抿唇,語兮到底還是起身走近似乎也在避開人潮的兩人,“兩位王妃安好。”


  白怡聞聲轉首,頰邊的笑意隨即放大,“原來是郡主。”說著微微抬手,“都是一家人,郡主不必如此客氣。”


  白怡的態度似乎有些說不上來的異樣,語兮一時無法判斷,笑了笑,轉向臉色依然不算太好的白淺,“熙王妃的風寒漸好了嗎?”


  白怡瞥了一眼白淺,白淺好似才回過神來,微垂的眸子看向語兮,笑容有些無力,“就快好了。”話音不知為何頓了頓,眸光卻有了些不甚明亮的光彩,“大夫說,再服一劑藥就能痊愈了。”


  語兮心中雖有懷疑,但眼下對話並無衝突,也沒有什麽肢體接觸,隻好先順著話頭說下去,“如此便好。熙王妃不妨命人搭配些藥膳,調養身子也是不錯的。”


  “郡主這話,可算是經驗之談?”白怡輕輕一笑,比起關懷自己的妹妹,倒是先調侃起了語兮。


  語兮蹙了蹙眉,沒有接話。視線依舊鎖定在白淺身上,眸含探究,末了,話鋒卻是轉向了白怡,“璟王妃明知自家妹妹因何所困,如此不管不顧,倒是讓婉梅意外了。”


  白淺眼中的光亮一時有些忽明忽暗,眼梢悄悄轉向白怡,可還沒抓住一瞬便移了開去。


  白怡眼瞳微微一縮,逆光之下有些不甚分明,頰邊的笑意也好似陡然間失去動力一般。可白怡畢竟是白怡,白家長女,自不會那麽難以自持。她很快調整了臉上神色,有些不解道,“郡主這話,倒讓本妃不知從何說起了。”


  聞言,語兮立即換上一副驚訝的表情,“王妃這話又是什麽意思?”隨即皺眉回想,“婉梅隻是奇怪王妃似乎並不讚同熙王妃用藥膳一事,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要說錯,語兮的理解自然沒錯。白怡確實對白淺近日反常的原因心知肚明,而就是因為這心知肚明,才會在語兮捕風捉影的試探下露了馬腳。


  眼見語兮強行曲解她一時接口的暗諷,白怡眯了眯眸,“郡主心思,還真是諱莫如深。”


  語兮揚唇一笑,略抬素手,不作回應。


  雖然還是沒能弄明白白怡白淺之間的故事,但語兮至少看懂了兩人眼下的貌合神離。漩渦從來就不會顧及自己會將什麽卷進去,隻是她還無法確定,有心將男人們留下的人,究竟是不是她們的其中之一。


  白怡沒再貿然開口,白淺念及心中所思,繼續維持著她逆反多日的沉默。


  語兮有意離開,疊手欠身便欲告辭,卻不想才剛轉身,竟是白淺叫住了自己。


  白淺咬了咬唇,沒去看一旁的白怡,隻盯著回首的語兮,言辭有些鄭重,“可否煩請郡主陪本妃四下走走?”
……

  語兮與白淺並肩在一處鮮有人經過的長廊上坐下,衣袖沒有重疊,各自打理好裙擺,卻沒有人開口打破沉默。


  語兮不知道白淺叫住自己是想幹什麽,但若隻是這樣安靜的坐坐,直覺上,她認為不可能。


  首先,以白淺以往對自己的態度,絕不會這般和善。即便是必要接觸,兩人或多或少都會盡量避免直接麵對。


  其次,若當真是因為她與白怡生了嫌隙,那麽以白淺的個性和如今的身份,就算不便正麵衝突,可回避總歸是能夠做到的。語兮側目看了眼白淺,她是做不到,還是沒法兒出手去做?


  “郡主回城後與我見麵次數不多,能注意到我的異常,白淺心中感激。”白淺說著,也不轉首看向語兮,隻是將雙手撐在身子兩側,凝著自己腳尖的眼眸垂直地揚了起來。


  察覺到白淺周身的氣息帶著一絲留戀和感傷,語兮已經下意識地開始考慮她此舉有沒有蓄意的可能。


  “白家的親戚很多,像白蓉那樣的遠房姐妹也不止她一個。白蓉還有一位胞姐,小時候,她們兩時常入京同我和.……姐姐一起玩耍。後來白蓉生了場很嚴重的風寒,體質變弱,不宜長途赴京,我們的來往也就慢慢淡了下來。”


  “郡主應該也明白的吧,我們這樣的世家小姐,能有一個同齡的玩伴多麽不宜,結果當年一下子就被迫疏離了兩個。後來白蓉入京安頓,我定然是要回白府與之相敘的,誰知卻知曉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眼眸始終不知望向何處的白淺此時轉首看向語兮,眸中隱有傷痛,神色也有些黯然。她的唇瓣在這一瞬看去有些幹得起皮,隻見她張了張口,“白蓉的胞姐,早在三年前就患病辭世。叔父沒有傳信,就是因為……”


  話未說完的白淺陡然將視線從語兮臉上別了開去,語兮卻立即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她之所以常常在人前魂不守舍,就是因為得知這位兒時玩伴的離開而感到難過吧!


  雖然白淺的言辭裏並未提及她與這位遠方的關係,但時隔多年傳來的死訊,影響了她這些時日,想必確實是深厚的。


  而白怡之所以能夠泰然處之,性格使然是一方麵,還有可能是因為她們兒時本來就不會與同一位姊妹關係親近。或許當年與白怡更交好的,就是如今還能立於人前的白蓉。


  白淺個性雖有任性跋扈,但卻直率單純。印象中白府的家眷本就不多,隻有白怡白淺及她們各自的生母。而除去早先病逝的原配夫人,確實再沒有旁的親屬離開。即便是白淺那纏綿病榻的娘親,在世與離開的意義還是不同的。


  以己度人的語兮不覺生出了絲愧疚,縱然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話,可以她對白淺性格的把握,此事真多於假。何況編造這樣一個理由來解釋她的心不在焉,明明無視自己便好了。


  語兮側目看向眼睫幾乎全部落下的白淺,不確定她此時是否在看著什麽,卻能感覺到她身上沉到池底的平靜。她似乎在說出這些後得到了些緩解,原本對自己的敵意也在近日自己的“追逼”下淡化了許多。


  白淺兀自平複消化,旁若無人,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有種終於停下來的感覺,沒有壓力,沒有懼怕,隻留她心底對一個人重新泛起的懷念。回神的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環境,眼神觸到身邊的女子,微微一怔,隨即猛然起身。


  語兮被白淺突然的動作帶得有些不明所以,她仰頭看了一會兒,這才提了衣袖錯開起身。還未站直,便聽清脆的一聲響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到了地上。


  語兮垂頭看去,就見白淺的裙擺邊不遠,一支釵子停留在那,上麵的金箔還在微微顫動,使得廊外透進的日光在反射下有些刺眼。


  本沒立直的身子更快的作出了反應。語兮拾起釵子,才要遞回,白淺忽然自她虛握的手中狠力搶了過去,隨即垂眸細細確認那釵子可有損傷。


  語兮的眉頭輕蹙,右手掌心有些火辣辣的。但看白淺神色,聯係之前所聽說的種種,或許這是白蓉帶來的她胞姐的遺物也說不定。當下自是沒有計較白淺的急躁,略頓了頓,“婉梅想起還有事兒,便不打擾王妃了。”
……

  掌心一道細長的紅印,雖沒有出血,但微微隆起的山丘樣的腫痕,卻能透出些些血絲。沒有破皮,摸上去更不覺得疼,語兮看了看,便也沒有太過在意。


  白淺的那段插曲讓她覺得即便待在遠離人群的角落,也會靜不下心來。是以語兮隨便找了位婢女帶話杜清自己出去走走,便繞出了禦花園。


  雖則當日不過一道旨意,但事後禮部也及時按照律法將郡主合該持有的私印,令牌等一係列東西送到了燕平王府。語兮沒想著要動用郡主該享有的這些權利,但令牌到底還是帶上了。


  原本是為了避免有宮人不認識她鬧了誤會,眼下卻成了方便她穿梭宮城的有利道具。


  深宮內苑不便私入,可語兮也不能在宮道中亂轉。正巧看到一前一後兩名宮人端著東西走近,才要拿令牌“耀武揚威”一次,眼梢卻無意瞥見了一個黑影。


  問路的念頭隨即消失,語兮心裏陡然生出幾分警覺來。


  她忙朝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正要拐過一個彎,宮道內卻忽然起了一陣風。


  風有些涼,讓她的思緒不覺也清晰起來。回首再看她行來的那條宮道,無人經過,更沒有方才的那兩個宮人,就好像那些不過是她的錯覺,又或者她早就隨著那黑影離開那條主宮道很遠了。


  幾乎就在下一瞬,語兮意識到了不妙。她竟無法確定自己來時的路了!


  腦子明明很清醒,可為什麽會這樣?


  語兮伸手扶住身側的宮牆,心緒急轉,壓低聲音喚了喚,“玄明?”


  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的宮道。


  當真是有人要對付自己嗎?語兮有些脫力的轉而背靠在宮牆上,身上的感覺似乎正在慢慢消退,唯有腦袋還在清楚的運轉。


  可她還來不及多想什麽,一個帶著鬼麵麵具的人影驟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感官,都受影響了嗎?

  語兮猶自向前伸開了手,企圖隔開她與鬼麵之間本就不遠的距離。喉頭有些發啞,語兮張口,“你是誰?”


  鬼麵下的人看不清麵容,辨不出神色,唯一能看到的那雙眼,語兮也陌生得厲害。怎麽辦?

  而接下來,她的視野便徹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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