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和聚生戲
鳳眸的男子抱胸立在門外欣賞著自家後院裏此刻歌舞升平的一幕，眸光滑過那個旋身的人影，突然想到，以那人柔軟的腰肢，若是起了舞，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就這麽一會兒走神的功夫，那邊的琴音已然被人按住。略帶薄汗的舞者緩緩舒出一口氣，抖了抖衣袖，回身朝邁步走近的明霍行禮，“民女見過王爺，王爺萬福。”
明霍的唇邊勾起一絲笑意，隨即客氣回道，“白姑娘舞姿灼灼，著實讓本王大開眼界。”
白蓉因著起舞而紅潤的臉色含羞地笑了笑，側身讓到一旁。
那邊方才執琴的白怡也步到了跟前，稍稍欠身，“陛下吩咐，邊關此次大捷雄我朝神威，接風宴必要有所出彩。”說著看了眼身旁不遠的白蓉，“我這堂妹自小就被稱為‘舞瘋子’。若能博陛下一笑，也是她的榮幸。”
明霍聞言挑眉，眸光轉過白蓉，“難怪姑娘方才姿態如行雲流水。看來這接風宴，著實要好生期待一番了。”
白蓉唇掛笑意，重又疊手行了一禮。轉眸看了眼白怡，便後退幾步，先行離開了。
白怡眼見白蓉離去，這才笑著開口，“聽聞王爺向陛下諫言，要賜封燕平侯的那位柴夫人郡主之名。如此一來，王爺不怕徒增了他們侯府的聲望嗎？”
明霍隨著白怡朝堂裏行了幾步，聽她言語，鳳眸微眯，“怡兒覺得不妥？”
白怡掩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每次他私下裏這樣喚她，她總覺得像是被他察覺了什麽。她自認自己做到了一個璟王妃該做的一切，但心底裏那一點偶爾泛起的對他的不滿，還是讓她對此刻的男人心生畏懼。
定了定心神，白怡側首讓自己顯得略有疑惑，隨即虛心討教，“王爺深意，還恕妾身無法完全明白。”
明霍有些不以為意，輕輕一笑，“真的不明白？”
男人的話音有些調笑，聽來有絲不信任的試探。女子忙抿了抿唇，乖巧的垂首道，“王爺此舉必經深思熟慮，是妾身多言了，還請王爺不要在意。”
對於白怡的回避，明霍自然也沒放在心上。
他會出言請皇帝賜封，一方麵是一時興起，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順顧天顏。
且不說燕祁軒是用什麽理由讓語兮在夜城的出現變得合情合理。單就葉參的失敗，最終給了語兮一個與百姓同甘共苦的美名，給了祁軒又一個不大但也不小的軍功來言。人心上，他就又敗了一籌。
但輸是輸了，不代表他就沒了機會。至少，不能在皇帝麵前讓自己顯得不大度。何況人心這種東西，不可明奪，需重謀劃。此時不給予肯定，反是轉手打壓，才是會真的失去人心。
這些道理，他不信白怡會不懂。而她之所以不懂，恐怕隻是因為這其中涉及的人罷了。
鳳眸將身側看上去倒也鎮定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無所謂她那些小情緒，隻要她白家還在自己手上就好。笑了笑，繼續前行的男人轉而開口，“王妃可會‘尋春踏月’？”
……
“說起來，白淺近日怎麽不來王府了？”明霍看過手上的奏報，隨意的揚手，夜色裏就有些許不易察覺的粉末從他指尖飄了出來。
蘇墨抬眸掃了一眼，依舊是他慣有的稟告態度，“自她前次和王妃白姑娘相約回白府後，確實就不再來我們王府了。西山的玄音寺倒是時不時就會去一次。”
明霍微微挑眉，卻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隱約間，他覺得沒有必要將此事知道得太清楚。
蘇墨立在明霍身後陪著一起吹了會兒仲夏的夜風，片刻後，才試探的問道，“回城的路上，要不要……”
明霍抬手止住蘇墨的話頭，“不必了，這會兒再出事兒，後麵的戲可就不好演了。”說著頓了頓，“那邊都處理好了？”
蘇墨微微一怔，馬上答道，“是，都已經處理妥當。”
明霍輕輕一笑，“那下個月，便好好迎接他們回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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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宮，懷曳宮內。
明棣方跨入門檻就聽到了內裏嬉笑打鬧的動靜，沉著臉自行穿過無人阻攔的外殿，敲了敲虛掩著的內殿殿門，卻不見裏麵的人有所反應。
本就心有不悅的他，當即一掌猛力推開殿門。隻見那內殿的地上正躺著一個薄紗輕攏，麵色潮紅的女子，而他的好弟弟，正將人壓在身下。
明棣嫌惡的神色一閃而過，立在當下，沒有再走進欣賞那邊曖昧的一幕。
有人圍觀，那兩人自然不敢再繼續。慌裏慌張的分了開來，男人一邊拉扯著胸口微微敞開的衣襟，一邊抱怨道，“哥你怎麽就這麽直接進來了，也不讓奴才傳個話，讓我有個準備。”
明棣挑眉看著那個身段的確不錯的女子整理好衣衫擦身而過，跨離之前，甚至還不忘朝明澄又拋了個媚眼。按下心底的煩悶，明棣這才步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讓你有個準備？若是哪日父皇來了，誰會給你這個時間？”
聽著自己兄長的責罵，明澄也沒敢生氣。平日裏在外的跋扈，到了八哥這兒就隻得全部收起來。
知道這個弟弟終究上不了台麵，原本也沒報多少期待的明棣隨意的就將此帶過，“別整天在寢宮裏鬧騰這些風月，該請安請安，該閑逛閑逛。總是呆在宮裏，才會讓人生疑。”
也不等明澄應聲，明棣已是開口轉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讓你去給父皇扇的風，有結果了嗎？”
明澄見兄長終於是沒再執著自己那點事兒，狀態也放鬆了下來。
幾步坐到明棣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討好的笑道，“如今形勢這麽明顯，父皇自然是聽進去了。”伸手撚起一旁的糕點，咬下一口，“燕平侯軍功赫赫，不早點削弱，日後獨大了，父皇可就更難辦了。”
明棣神色稍緩，看著天真的明澄笑了笑，將他正吃著的那盤糕點又朝他推了推，唇角有絲意味不明的笑，“九弟怎麽就不問問我為何要你做這些？”
明澄有些意外的蹙眉，一口糕點咽下去，不解道，“那燕祁軒說是姓燕，可跟我們又不是親兄弟。總不能讓他在父皇麵前太出風頭吧？”
明棣微微一怔，這理由，還真是單純得可以。
若非他之前那麽容易被自己安排的嬤嬤左右，若非那個雨夜見過他無比無助驚恐的模樣，若非親耳聽見他那樣懇求自己。明棣還真是無法相信，麵前的這個弟弟，當真是個毫無奪權之意的閑散皇子。
試探性的，明棣又問了一個有些刁難的問題，“你就不喜歡那個位置嗎？”
“位置？”明澄正準備再挑塊糕點，聽明棣提問，略反應了一會兒才接口，“為什麽要喜歡？那麽多折子我看著就頭疼。要是以後都得跟那些折子日日相對，那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好吃好喝，還有美人相陪。”
明棣輕輕一哼，頗有些意味深長的道，“經曆過那種事兒，也虧你還能這麽有興致。”
明澄臉色一變，抬眸看向明棣，憤憤的道，“不是說不提了嗎！父皇都不許再提了，我還……”
“好好好。”明棣眸色一轉，安撫了幾句，周身氛圍也變了變，玩笑道，“最近的姑娘可都還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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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兮動了動身子，慢慢地在有些昏暗的馬車裏睜開眼。
身上的披風被她微微扯開，接著便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馬車穩穩的停在某處，語兮稍稍撩開些車簾，天色未暗，她卻一時認不清身在何處。
將披風疊好放置一旁，語兮掀了車簾正欲步下馬車，身子才剛探出小半，就聽品銘低低喚了一聲“夫人”。
語兮偏首微微一笑，抬手搭在品銘伸出的手臂上，踩了小凳，步下車來。
斜陽在後，映著女子的發絲泛著柔和的色調。語兮瞥了眼靠後的車隊，輕聲問道，“烈姑娘沒出來透氣嗎？”
“方才侯爺入城，舞小姐本想跟去，但被侯爺拒絕了。這會子，怕是在附近閑逛散心。不過有人跟著，不會出事兒的。”品銘一番解釋，怕語兮擔心，便說得細了些。
自那日烈舞醒來後在語兮麵前鬧了一通，再之後，語兮便沒有再同烈舞相處過。
她不知道祁軒是怎樣將那個執著的烈舞說服，但她知道，他們沒有找到那個給烈舞煽風點火的人。他們找到的，不過是和葉參一起死在牢裏的幾具屍體。
雖然井中那人的身份無從再查，可終歸，城裏百姓的毒都解了。
貌似結果是圓滿了，但其實，還有不少疑點。
孤身的烈舞，自然而然被安排進了回京的行列。即便之後兩人從不打照麵，語兮也無法對她不管不顧。
經過那件事，烈舞周圍的護衛都換成了男人的親信。雖不至於再出意外，可一個姑娘家，沒有相熟之人的陪伴就如此千裏迢迢的奔赴一個她更加不熟悉的城池，到底還是有些可憐之處。
語兮環顧四周，想了想，“為何不讓她跟去？”
品銘見語兮遲遲沒有吩咐，還以為她不會深究於烈舞。陡然聽她這麽問，怔了怔，忙垂首回道，“這個奴才不知。侯爺是隻身入城，連鍾公公也沒讓跟去，而是依吩咐去安排紮營了。”
隻身？不帶親信？這個答案到底讓語兮困惑了。
大軍過境，雖不至於告知所經城鎮安排接風，但偶爾也會因著駐防鎮守的關係，將部分本就從此征用的人馬留城交接。
可如若是這種原因，相應的統領總會隨主帥一同入城，而不是由男人獨自……
耳邊忽然傳來縱馬和車輪駛過的聲音。語兮轉眸看去，就見男人驅著那通體黑亮的黑風自遠而來。他身後不遠，跟著一架看似尋常的馬車。
墨黑的馬駒在男人上好的控馬術下，將將停在了距離語兮所在的馬車前兩丈的位置。揚起的馬蹄濺起些微的塵土，品銘上前一步抬袖擋去，馬兒卻還未安分下來。
那人帶著笑意的聲音道了句，“黑風，別鬧。”很快，駿馬鼻息噴了噴，再沒了多的動靜。
青色衫子的男人躍下馬來，韁繩隨手一甩，抬步便朝品銘身後的語兮走來，“睡醒了嗎？”
語兮點了點頭，眼眸瞥向他身後的馬車，詢問的眸光再次回到男人身上，微微挑眉，卻不說話。
祁軒有些無奈，但也沒想瞞著她。幾步上前站到她近旁，順勢牽起她的手，這才回身看向那個一襲碧色披風，正踏著小凳下得馬車的人影。
白玉擒朱的耳墜若隱若現，及至那身影轉過身子，語兮這才看清這女子的樣貌。
沒有過目不忘的驚豔，卻也絕對稱得上是美人。眉宇間有些清冷，雖是含笑，但笑容並不如何的暖心。
碧色的身影款款來到語兮麵前，盈盈拜下，聲音也如她模樣般有些涼涼的，“民女阮染霜拜見夫人，夫人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