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交易砝碼
“葉大哥不妨直言。”語兮偏頭斜挑，笑意不減，但眸光卻冷了下來，“條件是什麽？”
葉參看著眼前恢複女裝的“祁公子”，心中起的波瀾，到底還是在她防備的目光裏沉寂下來。果然和主子交代的一樣，她的行為，沒法兒用尋常女子的反應來預判。
葉參突然輕輕一笑，側身揚手，“宣城的百姓要全部遷來夜城至少也需到明日。夫人不如賞個臉，我們坐下好好聊聊。”
語兮瞥了眼那桌案上熱氣逐漸消散的茶盞，沒多考慮，便已抬步走過葉參。品銘更是沒有多言，沉默地跟著語兮，隨即退守在側。
葉參收手負立，片刻，在女子伸手掩茶欲飲之際，驀然開口，“夫人不怕葉某下毒？”
語兮沒作理會，顧自飲了口茶。眼眸垂向茶盞，輕輕一笑，“你敢嗎？”
輕輕一句，引得葉參和品銘都是心下一緊。
品銘雖是出於信任，但語兮飲茶的一瞬也是有過阻止的衝動的。若非清楚知道語兮行事不會不做考慮，隻怕在語兮移步入內之時，他就已經跨步上前了。
那邊葉參神色微變，比起驚歎於女子的鎮靜，她的自信和篤定，更讓葉參莫名失了些底氣。
明明是她上門要拜托自己，為何現在的境況卻像是反了過來？自己原本隻是想唬唬她，可眼下倒是自己被製住一般。難道她已經猜到了主子給自己的死令？
看著葉參眯眸的探究，語兮恍若不知，任他上下打量自己。
其實語兮也不確定這葉參背後的人是明霍還是明棣，更或者是那個看似無害的明澄。但既然他們利用地動這個“天災”把自己引來了他們的地盤，在這個分明沒有多少駐軍的空城裏，必然不是為了取自己性命這麽容易的事。
他們有需要自己的地方，那麽就不可能加害於她。
又過了一會兒，葉參才終於再次開口，“葉某會如夫人所願。這五千百姓，自不會餓著。”說著抬眸看了一眼淡淡放回茶盞的女子，“隻要夫人.……”
“我是人質，也是誘餌，對嗎？”語兮輕抬眉眼，轉瞬間已經理清了處境。
葉參沒有直接否認，反是轉而道，“夫人照舊還有自由，糧食的事兒葉某會著人安排，還請夫人不要多言。”
“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語兮同樣沒有直接應聲，眼眸微抬，凝著那個等待自己回應的人影。
葉參對此並不意外，見狀也隻是淡淡回應，“葉某會盡力為夫人解惑。”
語兮自然知道他這句話就是表明了他不會什麽都透露出來，但比起全靠猜測，總歸還是摸出一些消息更好。想了想，“地動的方式，你主子知道嗎？”
“現在知道了。”
“軍餉糧草會被影響嗎？”
“不會。”
“跟了我一路？”
“是。”
“那……”語兮眼眸一抬，張口的話卻沒再問出來。
她想問一問究竟是誰在幕後指使著他，但也明白自己根本問不出來什麽。即便那信鴿的墜落還存疑，她也不認為葉參會說出一些有所提示的話。
地動或許真的是天災，隻是被提前利用天象探知此事的對手加以了利用。宣城的地下或許藏了炸藥，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但既然葉參說他的主子“現在知道了”，也就表明這位主子原本的指令可能隻是對自己形成壓迫，具體手段，隻看葉參自己了。
“夫人還有什麽疑問嗎？”葉參見女子不再多問，隻好客氣地問了一句。
語兮轉眸起身，也不再糾結，捋了捋衣袖，“那便待大軍回城之日，再見了。”
葉參輕輕一笑，側身送客，“葉某定當盡力。”
品銘看了一眼笑容和善的葉參，終究沉默地跟著語兮離開。
……
自葉府出來，語兮和品銘就注意到了身後不遠處的一條尾巴。但兩人都沒過多在意，隻是自顧自的走著。許久，品銘才低聲開口，“夫人，你還好嗎？”
語兮並非沒有聽到品銘的話，隻是一時有些疲於應對。原本在夜城逐漸放鬆下來的心情，因為這所謂突然的變故，重新沉重起來。好像到頭來，自己的處境，和在雲冥閣看到信鴿身上的紙卷時，一般無二。
幕後之人確定不下來，甚至還把自己搭了進去。自己這趕來夜城的舉動，似乎已經成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看情形，他用五千百姓挾持了自己，然後再用自己和這五千百姓挾持回城的祁軒和那二十萬大軍。一環套一環，不可謂不絕妙。
特意在大軍出征後發難，使得大軍在與華國對抗多日，終得回朝的心境下，被拒之城外。
語兮不敢想象到時可能的場景，她想逃避，但五千百姓的性命還被攥在旁人手裏，她不能讓自己就此退出。可讓別人利用自己威脅祁軒，那與其把自己這個把柄留在他人手裏，語兮深覺應該盡快有個了斷。
五千人和二十萬大軍，從來就說不清到底孰輕孰重。
兩人漸漸走進差不多恢複如常的街道，看著那些還不知情的尋常百姓，心中情緒莫名。
品銘依舊安靜的跟在語兮身側，在語兮有所決定之前，始終一言不發。但也隻不過片刻，就聽語兮終於開了口，“我們去看看烈將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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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朝國都，紫金宮。
明澈自皇祠燒香出來，正在常凜的陪同下朝自己的寢宮走。
這幾日衛華兩國已經全麵開戰，滄瀾江前更是不知戰過了幾場。眼下兩軍戰況膠著，一時難分高下，加上宣城經曆地動，朝廷戶部還要單獨規劃災後重建的開支，朝堂最近也顯得氣氛沉悶不少。
明澈雖不必上朝，但深居宮中，總歸也有些耳聞。隻是皇帝並不喜歡他這個兒子，心中雖想幫忙，可也隻能是想想，隻盼著祁軒能早日平定戰亂，載譽而歸。
兩人正走至一處拐角，常凜卻忽然上前攔住了明澈。明澈略有奇怪，但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屏息去聽，便發覺正是六哥的聲音。才要詢問常凜為何阻攔，就聽那邊另一個聲音低低地回應，“她不太配合。”
“哦？怎麽……”明霍的話音一頓，鳳眸微轉，話題也是隨即變換，“讓你去挑的東西選好了嗎？”
蘇墨聞言一怔，瞥眼明霍眸光掃過的方向，略微垂首，“已經備好了，還請王爺稍後過目。”
明霍淡淡應聲，隨即向著躲藏了兩人的那個拐角抬步。蘇墨跟在身後，一時都沒再言語。
拐角剛過，明霍狀似無意地轉首，就見明澈領著常凜“恰好”也步到了拐角處。頰邊勾笑，回身開口，“還真是有些時日沒見著七弟了。”
“六哥封王離宮，自是我比不得的忙碌。”明澈稍稍訝異，趕忙快步走近，拱手在前，“明澈見過王爺。”
明霍鳳眸微眯，嘴上卻沒怠慢，“七弟又刻意了啊，用不著跟六哥這麽客氣。”說著看了一眼明澈走來的方向，“又去給懷娘娘上香了？”
明澈聞言微頓，神色染上些哀傷，“總歸是要去看看她老人家的吧。”
明霍沒再多說什麽，兩人靜默片刻，他便尋了理由，轉身帶著蘇墨離開了。
及至明霍他們走遠，明澈帶著常凜走進宮道中央，這才輕聲追問，“你聽到了一句什麽？”
常凜無聲地搖了搖頭，片刻後，才在明澈停步回身的注視下，極輕地說了兩個字，“夜城。”
……
“這段時間派人跟著明澈。若有異動，不要現身，把消息攔下來即可。”明霍卷著韁繩，淡淡地吩咐著身側的蘇墨。
“王爺不擔心七殿下會捅出去嗎？”蘇墨雙腿夾了夾馬肚子，緊趕了幾步到明霍身邊。
“沒證據，他不會。”明霍說著偏首一瞥，眸光泛著有些邪惡的光亮，“順便看看他的能力不也挺好的？”
蘇墨了然的頷首，便也不再多言的靜靜跟著。
明霍看著街邊小攤前停留的背影單薄的女子，想了想，“她如何不配合葉參了？”
蘇墨微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明霍問的是誰，也沒遲疑，開口答道，“雖影響不大，但她將葉參安排給她的膳食，全都分給了其他百姓。”
明霍輕輕一哼，“倒的確像是她會做的事兒。”說著卻是輕輕一歎，“還真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後，又會是何反應。”
蘇墨沒有接話，心底有些無奈，但又無力去評判什麽。聽明霍之後也沒有再下什麽指令，便一路靜默的回了璟王府。
王府門前，一架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口。身著淡緋色宮裝的女子被婢女扶下車轍，隨後轉身伸手親自將車上才掀簾而出的女子也扶了下來。
明霍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並不相熟的女子，忽而眉眼添笑，揚擺躍下馬駒，跨步上階，“這位是誰家的姑娘，生得這麽水靈通透。”
隨著白怡下車的女子聞言轉眸。眼前的男子一雙妖嬈的鳳眸，氣質邪魅，嘴角含笑，讓她不由地發了怔。
白怡轉眸挑眉，輕輕一咳，傾身靠近，“這是我堂妹，白蓉。因著一些變故，來京中小住。今日回娘家遇上了，就邀她來我們王府做客。”
白蓉聞聲回神，匆忙地欠身一禮，“民女見過王爺，方才怠慢，還望王爺海涵。”
明霍輕輕一笑，瞥了眼白怡，“原來是怡兒的堂妹，難怪生得和怡兒有幾分相似。既是做客，璟王府自然不會怠慢。蘇墨，快去準備，給白小姐接接風。”
蘇墨聞言頷首，抬眸之時，看了一眼某個人微揚的眸子，按下心中不為人知的情緒，轉身先一步邁進了王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