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關聯距離
走出營帳的謝如默有些無奈,這才多久,那兩人就又把自己弄傷了。
女子的傷勢主要是因為骨骼錯位,調整過來重新包紮也就是了。隻要他們不再出問題,應該也不至於造成習慣性挫傷。謝如默沒問前因後果,隻是單純地查看了傷情,問清楚事發時女子的狀態,多餘的事兒男人沒再吩咐,他也就當意外理解罷了。
但他沒料到的是,男人會一並將他身上並未被自己知曉的傷口也交由他處理。謝如默自然沒有問這傷勢的來源,可他是醫者,這樣的外傷比起用藥用毒的陰招來說,實在太容易推斷了。
隻是那些故事,與他無關,都是那個男人才需擔心的事。
而他,正如主子的留言:方便時給予方便,不方便時,自保為上。
鍾鳴事先交代的侍衛在前引路,及至回到了禦醫們待命的營帳前,這才回身向謝如默行禮告辭。
收回眸光,謝如默微微垂首前行,伸出的手還未觸及帳簾,身後一個聲音響起,“謝院使可是方從侯爺的營帳回來?”
謝如默心下一歎,提了提背在肩上的藥箱,回身抬眸看了眼來人,這才上前見禮,“微臣見過王爺。”話語稍稍停頓,“微臣確實是才處理了夫人的傷勢歸來。不知王爺在此,有何吩咐?”
明霍的鳳眸毫無顧忌地將謝如默打量了一番,普通的六品禦醫官服,樣貌清俊,卻談不上讓人過目不忘,但想必在禦醫院那一眾中年禦醫當中卻是尤為好記的。目前官階隻是個院使,尋常的禦醫,便是入宮已有兩三年,好似也沒有多少向上發展的契機。
可為何偏偏是他,一而再地有機會替語兮診治呢?
鳳眸的主人勾起笑意,“謝院使才得空休息,本王便來叨擾,實是不該。但七弟那兒李院正有些忙不過來.……”話音微頓,明霍微微側了身,“不知可否勞院使去分擔一二?”
七殿下燕明澈的身子一向不好,是以一向專職看顧的李院正一直多年都在春獵隨行禦醫的名單裏沒摘出來過。雖則不至於總有狀況,但以他多年照料,深知燕明澈體質的經驗看,在他手下會有難以應付的場麵幾乎不可能。
謝如默沒有抬眸去看明霍,明知是他找的借口,也無法兒質疑拒絕。微微掛了笑,“王爺親自來請,微臣自然是要去的。”
明霍滿意地轉身,揚手在前,耳聽青草柔軟的響動,負手已是抬步。
一路上,謝如默除了偶爾提提藥箱,眸光確認一下方向,倒也沒有別的動作。這個幌子是明霍擺的,要解,自然還是要等明霍開口。
眼看著明澈的營帳已是不遠,明霍終於緩緩開口,“本王與院使雖不熟悉,卻有一個疑問希望院使能夠解答。”
明知明霍沒有回首,謝如默卻依然掛上笑,腳步維持著和明霍的距離,“王爺請講。”
明霍邁出的步子稍稍一停,轉過身來,看著年輕的禦醫一笑,“許是本王誤會,不過燕平侯似乎一再點名請院使為他的夫人診治,莫非院使與侯爺或是夫人一早就相熟?”
果然是這個問題。
謝如默重又扶了扶藥箱,對策早已想好,拱手在前,“王爺沒有誤會,微臣確實與侯爺和夫人都相熟已久。”
明霍不意謝如默承認得如此之快,不等他細問,謝如默已是繼續道,“最早那次,還是在宮裏見的。當時王爺和夫人都中毒昏迷,微臣便被派去看顧夫人,此事王爺應該也記憶猶新吧?”
明霍來找謝如默之前,早已將他們明麵上的接觸都調查了一遍。因著注意得晚,私底下的接觸想跟起來已是無跡可尋。
原本他隻是想確認他們是否早有聯係,但卻沒有得到什麽有用處的消息。可眼下春獵期間,祁軒已經兩次直接點名要他了,這就不能不讓他考慮之前的相遇也是有計劃的。
隻是這謝如默,一番話推過去,就像打在了棉花牆上,半點收效沒有不說,還將事情推了回來。
明霍眯了眯眸,“院使的意思是,侯爺隻是看中了院使的醫術?”
謝如默輕輕一笑,手扶住藥箱的肩帶,“王爺這就為難了。侯爺如何想,微臣又怎會知曉。微臣隻是行醫治病,哪位主子有吩咐,聽候差遣就是了。”
對話還不多,明霍卻已明白再問不出什麽來,當下放棄了追問,轉身繼續在前引路,心下卻一時決定不了該怎麽處置這個油鹽不進的謝如默。
他的職位不高,服侍不了重要人物的宮苑。即便他是祁軒埋在宮裏的暗樁,那麽又能派上什麽用場,對誰出手呢?
那次中毒,據蘇墨的回報,一開始也不是謝如默執掌語兮的整個治療。
幾個老東西觀念腐朽,又不願嚐新擔責,這才輪到了謝如默頭上。可即便是那次謝如默立了功,事後不僅禦醫院沒有給予讚賞提拔,就連祁軒和語兮也沒有多加感謝,看起來似乎確實無所謂謝如默能否借此上位。
但,真的就這麽簡單嗎?
“王爺?王爺?”謝如默眼見已經到了帳前,明霍還在凝神朝前走,隻得出言提醒。
回神的明霍停步凝眉,看樣子他還得再深入調查看看。回身帶笑,“七弟那兒就有勞院使了。本王還有事兒,就不進去了。”
謝如默依言回禮,目送明霍走後,這才上前朝那帳前的侍衛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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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昏睡在榻上的語兮,猛然叫著祁軒就坐了起來,神色不比之前入眠時安穩,帶著驚慌和對周圍的防備。
祁軒方端過憐兒托盤上的湯藥,聽得呼喚,也不管放回托盤時濺出的藥漬,疾步就到了榻邊。伸手握住語兮的手,又將她還有些發顫的身子攬進懷裏,朝一旁的憐兒使了個眼色,口中安撫道,“我在,我在這兒,沒事兒了。”
語兮的意識還殘留著睡夢中的焦急,聽到男人的聲音並沒有立即放心。抬手輕推,“你的傷怎麽樣了?傷口是不是……”
看著語兮擔憂的樣子,祁軒伸手將語兮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垂首看著她的眸子,“感覺到了嗎?我好好的,就在這兒。那隻是你的夢,一個小小的噩夢,是假的。”
祁軒不知道語兮究竟夢到了什麽,但她的焦慮不是作假,她的慌亂也不是作假。如果早知受傷比那些謀劃更能敲打出她的內心,那他往日真該挑個時間帶她深夜回府一次。
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從他的胸膛傳遞到自己的掌心。語兮閉了閉眸,搖頭甩開腦子裏那些血跡四現的場麵,重新靠進傾身而來的男人懷裏,緩緩呼出一口氣,“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簡簡單單四個字,竟讓祁軒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原本理智的心理因著這四個字變得柔軟,變得感性。
他不是沒有被人關心過。
那個人也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可那時候他是什麽感覺,好像有些不以為然,好像隻是覺得對方在大驚小怪。可當麵對一個傾心的女子時,他有些心疼,有些不悅,有些.……不知還該怎麽去形容的感受。
不是糾結於誰的傷更重,單單隻是因為此時的她忘記了考慮她自己,卻為他一人牽動心神的模樣。
原來他當年真的不是那麽喜歡她。
男人的擁抱緊了些,語兮感覺到了,但卻並無什麽關礙。
兩人就這麽安靜的相擁,誰都沒有說話,直至外間傳來鍾鳴的聲音,“侯爺,藥怕是涼了,可要再熱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