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午夜邀約
一頓不算簡單的午膳用得很是愉快。
祈軒看著語兮進退得當,言笑侃侃。雖心知她的個性不愛應酬,但真到了這種環境,也沒料想到她能這般遊刃有餘。帝後在上,語兮的表現不能越俎代庖,關鍵在於客氣裏足夠真誠。眉眼含笑,言辭多變,既不怠慢,又顯露著她還未發光的才學。
上座的帝後和惠妃,對於語兮的表現也是略微有些詫異。生辰宴時拘謹恭敬的印象很快被生動地替換,隨之帶來的就是驚喜。
往日裏有查芝箬這個正室在前,先不論她們的關係如何,皇族都會因為地位差異,而對語兮降低重視。但當她從這個陰影下走出來,那些曾經被忽略的東西就變得明顯起來。
相比起白怡的恬靜自持,白淺的心思單純,語兮的四方周旋在皇族交往中便更為重要。至少今次,春獵之中,不會有人再明目張膽地針對於她。
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句老話,伸手不打笑臉人。
衛襄皇的確喜歡這樣的侄媳婦,但終究礙於她並不顯赫的母家,沒有過多的表示誇讚。得到青睞卻沒有能力展翅高飛,那麽還不如去喂喂那些知道回饋的鸕鶿。
黑眸關注著在座幾乎所有人的動向。祁軒不意外皇帝的淡淡忽視,也不意外皇後的事不關己,但惠妃那時不時掃過語兮的眸光就有待深究了。隻不過,比起他母親,明霍的注目就越發不存掩飾了。
素手終於從杯上收回,語兮偏著腦袋,夾了一口祁軒一早拈到她碟裏的菜掩唇吃下。糖醋開胃,刺激著語兮的味蕾,眼眸帶笑,轉首看去,“還沒給你敬酒呢?”
祁軒夾菜的動作不停,聲音帶笑,“怎麽,還沒喝夠?”
語兮瞥了眼祁軒幾乎還是滿杯的酒盞,聲音壓低,“你不讓我喝酒,可你自己怎麽也不喝呢?”
祁軒聞言笑了笑,放下筷箸,將自己的杯盞推到語兮跟前,“傻不傻,都像你這麽喝,午後的車程可就有得難受了。”
語兮原也奇怪為何祁軒會動手把自己的果酒換了,如今聽他這樣說,不覺心裏一暖。
白怡看著對麵兩人湊近地說著話,女子麵容微紅,男子笑意淺淺。心中波瀾不再壯闊,卻還是有絲失落。明霍對她不可謂不好,但總讓她覺得有種疏離感夾在他們中間。
白淺麵前的酒杯被明棣斟滿,執起輕碰,微抿一口。視線朝階上的皇後笑了笑,白淺卻覺得有些疲累。看了眼不再始終注視自己的姐姐,心裏的寂寥被無限放大。
明澈不自覺地將眸光掃過那個最末尾的位置,女子眼眸微怔,隨即揚手舉杯。坦然接受敬酒,明澈執杯抬手,垂眸間帶著絲絲笑意。
一邊的明澄,孩子心性總有些坐不住,對待有幸坐到他身側席位的千金小姐,也沒有太多的君子風度。初時的不屑和言語的玩笑,漸漸也因為相似的反應而失去了興致。
……
午膳過後,原本一個營帳裏的眾人紛紛四散開來。
祈軒要去安排車隊啟程的事,語兮便帶著匯合的憐兒和品銘在附近隨意轉了轉。行至一個坡前,語兮忽而停步,“品銘,見過七殿下嗎?”
品銘就立在憐兒身側,見語兮言罷就轉過身來看向自己,張口道,“上次在璟王府門前見過了。”
語兮微微點點頭,也回憶起當時的狀況,“這幾天你有空就幫我注意一下,看看他都和哪位小姐接觸過。不必時時刻刻,也不需要細節,告訴我人選就好。”
品銘垂眸略微想了想,“奴才明白。”
語兮轉眸看向有些期待的憐兒,笑了笑,“你就好好伺候我,別想去找那些小姐的婢女打聽情況。”說著還抬手輕敲了敲憐兒的額頭。
憐兒吃痛,努嘴就要爭辯,卻看到品銘和語兮都笑了起來。跺了跺腳,轉身朝車隊重新分配給燕平侯府的車架走去,“我不管你們了。”
~~~~~我是分割線~~~~~
車隊走的是官道,比以往祁軒帶語兮上山練習騎射的小路繞的圈子要大得多。好在原本就沒有計劃要在出行的第一日開展狩獵,是以車隊慢慢行來,給了祁軒足夠的時間安排人手提前布置營地。
宮禁的侍衛不比真正行軍打戰的將士,疾行的號令不但會沒有效果,反而可能拖累他們的守備狀態。祁軒心知對於不同環境成長起來的兵士,就必須用不同的布置方法。所以當他跟隨聖駕抵達營地,再次看到才剛進入收尾階段的營帳準備時,已經沒有脾氣再去催促。
北苑皇家獵場,平日裏有專人維護營地周邊的情況。
語兮下得馬車,向重新挑過來伺候她車架的車夫道了謝,幫憐兒提了兩個包袱,一路跟著熟絡的鍾鳴將行李安置到大帳裏。
帳內的陳設已大部分安排妥當,禦廚還在準備晚膳,營地裏偶爾可見四處活動的人群。
整個營帳的分布都是圍繞著帝後和惠妃的帳子安排的。其外是祁軒的獨帳,侯府與王府,以及各位皇子的營帳。再之後便是各家小姐以及隨行的一些貼身婢女侍從的帳子。
祁軒因著護衛的職責,時常會有侍衛統領和一些布防的將領出入營帳商議。所以為了避諱,也為了不打攪語兮的休息,這才準備了兩間分開的營帳。
晚膳過後,祈軒還要去準備明日的狩獵事宜。加上睡前的巡視,陪語兮散步回了她的營帳,囑咐幾句,便先行離開了。
掃了眼不遠處那個剛邁進營帳的背影,語兮朝一旁陪著的鍾鳴笑了笑,欠了欠身,“公公去幫他吧,我不會出去了。”說著就著憐兒掀起的帳簾探進帳裏,忽又想起什麽般轉回身來,“記得讓他早點休息。”
……
紅燭在側,語兮躺在新鋪的榻上,雖則簡單,卻也很舒適。巨大的屏風將營帳分成了兩個區域。看不到營帳透出的縫隙,睡起來倒也格外安心。
語兮側了身子去看窗簾之外,星星點點的火把,偶爾搖曳的火光,侍衛們經過時的鎧甲聲響。一切都與在府裏那麽不一樣,一樣的,是她習慣的夜晚。
閉眼決定入眠,手卻在枕下碰到了一個觸感有些生硬的東西。
借著月光,語兮能判斷出那是一枚被紙條包裹的石子。外間守夜的憐兒已經睡下,語兮隻得起身靠近那還未燃盡的紅燭攤開紙條查看。就是這一查看,褐色的瞳孔不由一縮。
戌時已過,更漏還在嗒嗒作響。不到兩刻的時間,究竟要不要……
語兮閉目發出一聲歎息,重新換上晚膳時的衣衫,紙條燒盡,紅燭微爆,掀簾出帳。
守備的侍衛不明情況,初時還以為是婢女,待看清語兮的樣貌,忙行禮叩問,“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侯爺休息了嗎?”語兮微微抬手,往帳外走了幾步,眼光望向祈軒營帳的方向。
“侯爺方才剛帶了人去巡視,此刻恐怕還沒有回帳歇息。”身後的聲音頓了頓,“需要屬下幫夫人看看嗎?”
語兮側身回看,淡淡一笑,“不必了,本就是我自己有點睡不著。”揚手勾了勾發梢,“我自己去帳裏等他吧。晚膳後他帶我走過,應該還認得路。”
侍衛略有遲疑,應該是祁軒或是鍾鳴有過吩咐。語兮看他似乎有些為難,轉而開口,“不如你先送我到那片營區去?”
那侍衛如釋大負,看了眼值守營帳的同伴,隨即抬手在前引路。
經過一個光亮的死角,語兮找準機會躲到了一旁的營帳之後。不及領路的侍衛發現,就根據之前判斷的方向朝一邊的樹林快速跑去。
記憶中的方向也不是那麽清晰,直到看到那一棵孤樹,語兮才稍稍放緩了腳步。
耳邊有潺潺的水聲,開春的季節,也顯得不那麽寒涼。逐漸開闊的視野裏是柔軟的青草地,孤樹的不遠處便是一條蜿蜒的溪流。
語兮凝眉看著天色,樹葉在風吹下沙沙作響。這個在祁軒飯後閑聊裏描繪的場景,終於在她眼前輕輕鋪開。
空蕩的空間裏有絲寂寥的味道,不等語兮考慮對策,那個略顯慵懶的熟悉聲音就竄進了她的耳裏,“夫人對本王還真是厚愛。不論今時往日,本王的邀約,夫人從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