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的理由
語兮繞到華木的側邊,眼眸隨意地劃過那邊猶自專注的兩人,這才像往常一樣踏上馬蹬。正欲再次發力,腰間突來的溫度便配合著給了她需要的力道。
語兮整理好馬鞍上扯動的衣擺,側首朝鍾鳴笑笑,“勞煩公公多看顧了。”也不等鍾鳴應聲,手腕已是勒上了韁繩。右手稍拽,華木已聽話地朝右繞開。語兮挺直腰背,韁繩一抖,“駕!”
華木迅速地奔了出去,就好像知道身上的人騎術已然熟練,速度加得很快。語兮馳馬穿梭在樹林裏,不一會兒已是溜了一大圈。稍稍壓低身子伏在馬背上,語兮複又催了華木加速,速度揚起的風拂起發絲,就連空氣也在放鬆間變得甜了起來。
等到再次轉回那片空地,兩人的比試依舊沒有停止。鍾鳴捧著包袱閑在一邊,蘇墨倒是不厭其煩地來回於箭筒和靶子之間。語兮稍稍勒住華木左右看了看,轉而扯動韁繩圍著空地邊緣開始穿插在大樹之間。
既然在外遛馬時他們都沒有找理由結束這個不算正式的比試,那麽如果在附近呢?
轉悠了兩圈,語兮有些索然無味。正考慮著是不是該休息了,忽然一支箭擦過華木的脖頸射入更遠的樹幹。
語兮還來不及反應,華木就因為受驚而揚起了前蹄。語兮整個人都開始朝後仰去,幸好手上的馬韁攥得緊,傾倒一半的身形因著馬韁強製遏製住了掉下去的趨勢。
語兮就勢抽出一隻手,另一手拉住馬韁,吹了一記口哨。雖不夠響亮,但華木還是明顯安分了些。嘶叫地搖了搖頭,前蹄落地,卻始終忍不住在原地不停地踏著馬蹄。
語兮伏在馬背上微微喘著氣,伸手撫了撫華木的鬃毛,好一會兒才算是完全平靜下來。
男人們很快聚集過來。鍾鳴幫著扯住了華木的韁繩,蘇墨則候在遠處,而近前的兩個男人,明霍神態自若地關切,“柴夫人沒事兒吧?”
語兮垂眸看到不遠處樹幹上深入的箭矢,張臂撲到祁軒已然準備迎接的懷抱裏。待得落地,方才轉首,“勞王爺掛心,妾身無妨。”
女人身後露出的黑眸帶著冷意。祁軒注視著明霍微微帶笑的眼眸,稍有停頓,張口輕責,“王爺的箭術確實還需要多加練習,本侯可得好好提前安排安排春獵時的護衛了。”
明霍眼眸一滑,告歉的拱手,“是本王之責,還得勞煩侯爺擔待。”
語兮本還想著是否要將責任歸於自己打擾了他們的比箭,但現下看來卻是不必了。
狹長的鳳眸沒有就此結束話題,明霍垂眼看著語兮,“本王箭術不精。方才稍有偏差,幸得侯爺補救,否則真是難辭其咎了。”明霍側目拍拍馬身,眸中似乎真有些歉意。
“王爺切莫自責,也怪妾身不該在此處騎馬。”語兮沒有從祁軒的懷裏走出,眉眼含笑,話音輕輕,沒有絲毫怨懟。
“今日有幸得見夫人的騎射,也讓本王對春獵有了些期待。隻是不知侯爺是否已請旨父皇,將夫人一同帶去春獵?”明霍好似很滿足今日的發現,所幸試探性地開了口。
祁軒輕輕一笑,“還是給王爺留個懸念得好。”
明霍聞言眼眸微轉,倒也沒再說什麽。轉而朝語兮走近一步,“夫人方才勒韁時恐傷了手。這麽白淨的一雙手,還是不要留了疤才好。”
語兮沒有去確認手上是否真的有傷,隱在衣袖裏垂首道,“王爺所言,妾身日後定會注意。”
明霍看著語兮隻是笑笑,抬眸對語兮身後的祈軒道,“出來許久,內子恐怕已在回府的路上,本王這也告辭回去了。”話音頓了頓,收回的目光複又投向語兮,“本王很期待下次與夫人的會麵。”
語兮淡笑著沒有再回應。方才那偏離的一箭,她不知道如果祁軒沒有補上又會是怎樣的結果。也許明霍會自己出手,也許鍾鳴或是蘇墨會好心相救,又也許,自己將命喪當場。
好在,自己沒有受到確實的傷害。那麽就該考慮考慮,那一箭的初衷是什麽。
是為了試探祁軒會不會救下自己嗎?
自己是他的夫人,於情於理他救了都是正常行為。但如果他不救,又可以理解為他反過來試探了明霍是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若是順著這個思路,語兮反而認為,現下的這個結果,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語兮沒有注意到的關鍵,是因為她畢竟不是習武之人。那一瞬間裏這兩個男人呼吸的變化,才是這次試探的重點。無論隱藏得多深的人,都會有一個反應之後的掩飾過程。隻不過這個過程越不容易被人發覺,就越會造成他看似無動於衷的結果。
祁軒明白明霍得到了什麽,但相對的,他也確定了明霍會更加地對語兮上心。
眼見兩人都已無話,明霍轉身抬手,就領著蘇墨隱入了樹林之中。及至消失在視野裏,耳邊就傳來淩亂的馬蹄聲,緊接著,那聲音就此一路揚長而去。
祁軒收回視線,執起語兮被衣袖擋住的手,細細地檢查了一番,“還好沒有再多新的傷口。”
語兮抬眸看著男人,隨即笑了笑,忽而靠近男人胸前,“我倒是很好奇,你要給她找個什麽樣的理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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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二,春獵前的倒數第三日。
語兮午睡起來正在院子裏喝茶,查芝箬卻突然到訪。
滿臉笑意地迎她入座,語兮才發覺這還是自小產後她們的第一次見麵。自那以後,祁軒免了她每日向查芝箬的請安,但這麽久未見,查芝箬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變化。至少沒有什麽關於怨懟和嫉恨的痕跡。
語兮不是不懂大局的人,何況仗著祈軒的寵愛就對查芝箬不敬,臨到最後,也隻會讓自己落人口實。隻是還沒收到聖旨的當下,查芝箬的造訪才顯然刻意又自然。
“王妃突然過來,妾身準備不周,還請王妃不要怪罪。”帶著淺笑,語兮遞上了燕玲才沏好的茶。
“妹妹何必說這麽見外的話。”查芝箬笑著接過語兮手中的茶盞,“本妃也是去內務處查了下個月的內務安排,想著許久不見妹妹了,便順路過來瞧瞧。”
憐兒斜眸瞥過查芝箬和小姐對話時的神態。真的很難想象就在一個多月前,也是這個女人在這院子裏對著小姐大呼小叫,咄咄逼人。如今這般和善地客氣,想想都覺得比柴府的大娘更加讓人後怕。
語兮含笑地看著那眼前的笑容,心底反而沒有多少唏噓,“王妃客氣了。妾身多日未去請安,本是妾身不是,怎敢勞煩王妃前來探望。”
查芝箬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抿了口茶盞裏的茶,“雖然還沒下明旨,但據本妃所知,侯爺已經請旨由你代替本妃隨他一同參加春獵。”
語兮詫異的眯起眸子,對於由查芝箬來宣布這個不算意外結果,她一時沒法兒理解查芝箬此刻的想法。當日祁軒沒有明確地回答這個問題,是以她目前還是太清楚他又用了什麽辦法做到這一切。
但對於查芝箬,語兮搖了搖頭,“妾身不太明白王妃的意思。”
查芝箬的身子忽而湊近了些,聲音也變得很輕很細,“本妃的意思是,本妃已經懷上了侯爺的嫡子。這次不過賞你一個機會,也別太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