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偏離軌跡
大夫診脈的時間裏,憐兒一直拿著熱帕子不斷地為語兮擦去額頭的汗。眼見大夫始終沒有結論,燕玲也是焦慮萬分,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半晌才反應過來幫著憐兒遞換幹淨的帕子。
因著藥物和情緒的作用,身子像是要燒起來。語兮覺得自己難以從那份自責和愧疚裏轉身,但她又無法原諒這樣逃避的自己。
“夫人,您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現在必須給您.……”探脈的手終於移開,語兮卻完全沒有察覺。
“你胡說什麽!”憐兒聽得回話已經急急責問,燕玲卻嚇得忘了動作。
大夫正要開口,語兮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錯了,我的孩子.……”語兮急切地想要起身,推開大夫的手將將觸到他的衣襟,人就脫力地要跌下去。
大夫眼疾手快地穩住語兮的身子,手腕一翻,轉首道,“你們侯爺呢?夫人的情形再不用藥將死胎逼出,危及的可就是大人的性命了!”
憐兒慌亂地將語兮扶回榻上躺臥,看她已經暈睡昏迷,顫顫地不死心地問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大夫張了張口,還是選擇搖了搖頭,不忍直接將結果說出。
憐兒正要答話,外間就傳來女子尖細的嗓音,“你算什麽身份,竟敢阻攔王妃。”
品銘看著麵前狗仗人勢的燕晴,神色依然堅決,“我家夫人還待大夫坐診,請王妃回避。”
燕晴掃了眼身後查芝箬的神色,一時也不知是否還該堅持。
查芝箬皺眉看著虛掩的房門,心中也是焦慮。她不難猜想是何人下手,但這次她卻不太敢參與其中。不是她認輸,隻是她很清楚那個位子對自己有多重要。
燕雯在雲冥閣的處境,她多少也有聽聞。可這次燕雯完全沒有知會自己,私自的行動,總讓她有些心裏發慌。那個孩子多半保不住,這的確讓她安了心,可如果燕雯想致柴語兮於死地,比起安心,她卻發起慌來。
查芝箬瞥了眼一旁積極幫忙的燕雯,心中疑慮更盛。為什麽她如此平靜地繼續著她分內的事兒?難道這次是自己猜錯了人選?還是說,這其實是府外人的手筆?
品銘沒有放過查芝箬的神色變化,包括她查看燕雯時的懷疑和困惑。這一切都印證了他關於方才房中自己所為而掩藏的真相的猜想,但夫人的發作是為了什麽?為了掩蓋身孕的謊言?那是當然。可他們最開始並不至於無緣無故編造這一切,目的是誰?燕雯還是查芝箬?
就在品銘尚在判斷的時候,憐兒著急忙慌地自房裏跑出來,也不管院中是何等局麵,領著大夫就朝趙全走去,“趙管家,這是……”
“她怎麽樣了?”
“夫人如何了?”
意外地,品銘聽到查芝箬也關切地詢問起語兮的狀況。他原以為就算查芝箬沒有參與,至少也不會讓他們太輕鬆的打理完一切,可現在.……品銘不覺回首打量起查芝箬,她是怕事後被侯爺追責,還是其實希望聽到語兮更加危急的消息。
憐兒看了眼品銘,眼睛紅紅的,顯然房裏的情況大為不好。品銘雖然心知真相,此刻卻也不便說什麽,轉開話頭麵對那大夫,“夫人可穩定下來了?”
大夫看了一眼查芝箬,終究回道,“夫人需要引產排出死胎,貴府的婢女已經在整理了,現下還需要湯藥的輔助。”說完看了一眼神色相對鎮定的品銘,有些懷疑他難道發現了什麽。
查芝箬沒有過分糾結憐兒和大夫對自己的忽略,聽得所言,趕忙上前一步,“究竟是怎麽出的意外?”既然燕雯沒有要躲避的意思,會不會隻是她自己運氣不好?
“這個.……”大夫有些遲疑。他原本接到的指令是配合夫人完成“小產”,之後的事兒會由鍾鳴接手。但自侯爺預估了發作的時機會調整到他隨禦駕出行的期間,他就多了一條牽絆住王妃,不要讓王妃有機會接觸夫人的新指令。
正在考慮是否透露夫人被下了藥的事實,就聽一旁的憐兒焦急地催問,“王妃可否晚些再來追討責任,眼下最要緊的,是保住我家主子的性命。”
也就是說,她的確有可能因此喪命?
查芝箬的眸子眯了起來,可眼下院中悠悠眾口,自己有意阻攔才是真的會落人口實。如此不智,豈是她查芝箬會做的事兒?轉首下令,“趙全,派人手按大夫的吩咐準備下去。另外遣人即刻上南山通知侯爺。”
憐兒心中一喜,跟著趙全就跑了出去。品銘卻沒有那麽大意,拱手行禮,“奴才謝王妃恩準,但眼下閣中瑣事眾多,還請王妃移步。待侯爺歸來再行調查。”
“你的意思.……本妃就不能查了?”查芝箬對品銘的逐客令有些不滿,轉眸看向那退居一旁並不欲插話的大夫,“你確定是意外還是人為了嗎?”
大夫正要答話,品銘再度搶先,還朝著查芝箬邁出了兩步,聲音有些微的壓低,“還請王妃想想,在侯爺心中,誰才是第一嫌疑人。”
查芝箬一驚,立即喝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品銘言罷退後,稍稍躬身,“還請王妃不要為他人做了嫁衣。”
查芝箬猛地回首看向稍遠處端著銅盆的燕雯,這話中的意思,所以她有可能.……
品銘轉眸看向那邊的大夫,眼眸稍垂複又揚起。就在剛才,他忽然想通了這布局所針對的目標。雖然這麽大的一個局著眼的目標似乎有些小,但眼下最優先的,還是不要順著目標的劇本走下去。
查芝箬畢竟是查家嫡女,查家既然還未敗落,那就必然還有她的用處。侯爺不會傻到在此時嫁禍於她,若真是如此,夫人也未必會配合。
但燕雯就不一樣了。
燕雯沒有身份背景,更不是侯府的夫人,可她又在步搖那起事件裏暴露了和王妃的關係。用她開刀,或許還能震懾王妃。
這一步步,原來都是一早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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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軒候等皇帝歇下,這才自房外退下換了侍衛值守。方繞回自己的小院,就察覺到院中多出的氣息。黑眸顧自掃視周圍,推門而入,伸手取了桌上的茶盞斟茶,那氣息就到了身後。
祁軒扣了扣桌麵,回身倚靠,“說說吧。”
來人迅速地將侯府今日午後發生的一切做了回稟,沒有絲毫情緒的偏頗,隻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聽完內容,祁軒放下茶盞,“關於品銘,玄明是怎麽說的?”
“玄明認為,品銘知道了相關的所有布置。”
“何以見得?”
“玄明抵達之前,品銘就已經在房中,不能完全否認他當時看到夫人布置的可能性。”
“那個婢女不是也有可能嗎?”
黑影搖了搖頭,“屬下接觸玄明之前,也看到了院中的景象,品銘的確在觀察王妃,並且也言語提醒了她。比起那個忙前忙後的婢女,屬下覺得品銘是有意為之。”
祁軒的手指摩挲著杯沿,“所以現在查芝箬聽了他的話,封鎖了雲冥閣,還在凝析堂裏私下調查自己的院子是否被燕雯染指?”
“是。”
伸手重又斟上一杯,祁軒瞥了眼外間,“燕雯是什麽反應?”
“在自己的房裏很安分。”黑影沒有移動,依然回應著祁軒的提問。
祁軒輕輕一笑,對於這樣的發展有些玩味的興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影頷首正要回身,忽而想起什麽,“玄明還讓屬下給主人帶句話。”
“說。”
“他說夫人當時的情緒太過逼真,可能會與之後服下的湯藥有所衝撞,事後得請主人重新給夫人下方子調理。”
聽得此,祁軒抿唇一時沒有接話。
太過逼真?她那時候又想起了什麽?她還是沒辦法把這些當作手段來看待嗎?她何必這樣逼迫自己……祁軒不由歎了口氣,擺手讓黑影離開。不等他細細思考,錯身的功夫,鍾鳴已在外傳話,侯府的下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