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背負的情意
“侯爺的意思,微臣不太明白。”
祁軒看著榻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重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黑眸轉回,犀利地看向立在床榻丈許之遠的年輕禦醫,輕輕挑眉,“本侯很好奇,你為何會入宮當禦醫?”
那禦醫笑笑,輕聲回話,“民間醫館混不下去,隻能躲到宮裏來。”
“哦?”祁軒摩挲著語兮無力的手心,似是輕輕一笑,“麒國的醫館就這麽難混嗎?”
年輕禦醫顯然對這話有了很大的反應,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眼眸轉動,聲音卻終究穩住,“微臣聽不懂侯爺在說什麽。”
漆黑的眸子就那麽一瞬不瞬地凝著他,看得人頭皮發麻,施壓者卻是渾然不覺,空氣似乎都在這對峙中凝固了。半晌,祁軒豁然起身,右手迅疾地朝禦醫的肩甲抓去。
年輕禦醫的反應並不慢,趕在侯爺觸碰自己之前已經疾退幾步。右手前伸,已是一副備戰狀態,但對手卻絲毫沒給他緩和的空間。
祁軒一探不到,已是反身橫掃,將將劃出一半,手掌拍地,快速地逼至禦醫麵門。須臾之間,雙方已交手數招。
相較於對方初時的紊亂,祁軒的進攻更有章法,主動權也牢牢掌握。雖不至於輕敵,到底更加遊刃有餘,抽空開口道,“本侯並不準備揭發你的身份。你的任務,本侯也沒興趣知曉。”
“侯爺既然都已看出,又豈會留我性命。”禦醫格擋不成,下路立即補上。
祁軒一躍而起,借了對方使力,落至其身後,“不管你是要在宮中探聽、攪局還是別的什麽,有一點你該知道,你的主子暫時沒能力吞並我衛國。”
“所以侯爺是來談條件的嗎?”身子就勢倒地,掌心一推,已從祁軒胯下劃出,揚腳直擊胸口。
交臂在前,祁軒一把揮開胸口的壓力,冷冷一哼,“雙贏的局麵莫非不是更好?”說著反身又是一腳。
攻勢在幾步之間緩解,這一次,誰都沒有再緊緊相逼。隔著整張地毯的距離,兩人無聲對視,而後同時拍了拍衣袖,直起身來,依舊風度翩翩。方才的一切仿佛隻是幻覺。
年輕禦醫拱手傾身,“侯爺的話,我會傳到。”
祁軒勾唇移步,想起什麽,視線劃過榻上那個沒有被絲毫打擾沉睡依舊的人,“剛才說的.……”
年輕禦醫重又複禮,“微臣明白。”
祁軒滿意地笑笑,執起榻邊小幾上攤涼的白水,“你叫什麽名字。”
“.……微臣,謝如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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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鳴伺候祁軒晨起梳洗,眸光掃過榻上那人,想起一事,“燕雯卯時來找過侯爺,時辰太早,我給打發了。”
祁軒淡淡嗯了一聲,捏捏眉心,“老六那邊怎麽樣了?”
“這兩日不咳血了,但還沒有清醒,依照禦醫那邊的說法,裴英的毒清幹淨了就會解他身上的第二種毒性。”鍾鳴係上祁軒腰間的玉佩,嘴中繼續道,“事發已經五日,裴英還是抵死不認。”
“他不認沒關係。”祁軒輕輕接口,“皇上那邊的耐性已快要磨光,到時就算他不認,死罪也免不了了。”伸手捋過外衫的袖口,祁軒回身望著床榻,“就看接下來如何善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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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怡辭別惠妃,自瑤光殿慢慢朝近日自己所居的邆艿閣走。
宮裏的日子有些無趣。雖然與在白府時沒有太大不同,但更多的規矩讓人深覺束縛的不痛快。賜婚當日,未來的夫婿中毒昏迷,情理上還要顧慮所謂的婆婆。況且這夫君身份特殊,要考慮的也就更為複雜。
說起來,白怡雖不是頭一回入宮,但到底與合宮娘娘都不甚熟悉。想一下子拉進婆媳關係,從背景上來說很容易,但從人心上看,誰又待見誰呢!
白怡拐過一道宮牆,視線所及空空蕩蕩。宮裏實在太大,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賜婚一事,父親一早問過了自己的意思。沒必要左右權衡,白怡便一口應下。她是個聰明人,賜婚的對象有著何等優勢自然一清二楚,何況她白家朝堂地位無人可及,強強聯手,沒什麽好推辭的。
若白家一定有一個女兒能登高位,那也必是她白怡。
隻不過,傾月宮前,那人長衫而立,黑眸耀眼,唇笑撩心,讓她一時失了神。
為什麽,她要嫁的不是他呢?
白怡有些煩躁,她並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她隻是惱於自己被那一時的皮相所迷惑。分明,那位將來的夫君,相貌比他絲毫不差。
白怡的腳步因著心境不由快了起來,複又經過一個岔口,一道素青的人影轉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侍從。
白怡忙穩住腳步,抬眸一看,心下一跳。怎麽恰好是他?
……
祁軒腳下未停,卻也察覺了方才疾行的腳步似乎打亂了旁人的步調。鍾鳴方轉至身側,祁軒斜眸回首,入眼的便是一身藕色衣裙的白怡。
看著她略略紅撲撲的小臉,祁軒抬手,複又停下腳步轉身,雙手拱前,“驚擾了白家小姐,是本侯之過。”身旁退後的鍾鳴也是一禮致歉。
白怡忙搖了搖手,舉止間有些慌亂,上前一步欠身,“是我方才沒注意看路,怪不得侯爺。”
祁軒收手挑眉,凝著白怡有些緊張的肩胛骨,勾唇笑笑,沒再說話,轉身欲走。
“侯爺.……”
身後的輕喚讓祁軒不得不停下腳步。鍾鳴側身讓去,祁軒回首,不再行禮,“白家小姐還有何事兒?”
白怡自己也不知道當下該說些什麽,她隻是一時間不想讓他離去。她還來不及對他多加了解,她想要再同他說說話。可是,說些什麽呢?
祁軒淡淡看著白怡蹙起的黛眉,心思急轉。
白怡的美很恬靜,沒有語兮那種時而驚豔時而清冷的多變。她就是所有人印象中的大家閨秀,不壓迫不突出,但安靜得又不至於遺忘。
白怡偷眼看了看男人的側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讓她忍不住的被吸引進去。喉嚨微幹,不自在地咳了咳,張張口,“侯爺可是要去看望夫人?”說著似是理好了思緒,上前一步複又說道,“小妹白淺那日言語衝撞,多有得罪,做姐姐的想代小妹前去看望夫人,還請侯爺允準。”
“看望?”祁軒握拳抵唇,似乎在思量白怡這話的其中目的,這讓白怡不覺越發緊張。
沒過太久時間,男人已然把手垂下,抖了抖衣袖,頰邊的笑意有些淺淡,“小姐好意,本侯替內子謝過。隻是現下內子尚未蘇醒,小姐前往恐怕多有不便。”看著白怡略有失望的神色,祁軒繼續有禮道,“待內子醒轉,本侯定攜內子登門拜謝小姐的掛念之情。”
“你……要來白府?”白怡帶著欣喜和驚訝地抬眸。
祁軒略有不解,“小姐不住白府?”
“不是。”白怡慌忙否認,轉而解釋道,“我在的。我……”
鍾鳴在此時的一聲輕咳打斷了白怡的話,同時也讓她瞬間找回了自己該有的分寸。心下羞赧卻又不願被他發現,頓了頓,欠身行禮,“若侯爺得空,白怡自當恭候。”
祁軒笑笑,略點了點頭,看著對麵含著情意的眸子,心下冷然,轉首回身,終於帶著鍾鳴離開了這宮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