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賜婚之後
慢慢地,語兮開始覺得眼皮有些打架,強自忍下來,卻發覺明霍看向自己的眸光有些似笑非笑。腦中的意識有些模糊,伸手又撚起一塊棗泥糕,笑道,“殿下這酒還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明霍左手撐在膝頭,看著女子有些紅潤的臉頰,伸手執起酒杯,“夫人高興就好。”身子卻已然有些不適。
語兮扣住耳旁的發,似乎想起什麽,勾唇一笑,“殿下好像很屬意我侯府的賀禮。”
明霍聞言笑了笑,看著所剩不多的棗泥糕,重又換了個支撐的方式,“其實身在宮中,奇珍異寶已經見過不少。能收到這樣樸素的東西,反而更覺貼心。”
女子垂眸輕輕一歎,酒水下肚,揚眉回望,“所以還是有比不過的不是嗎?”
……
祁軒再一次確認了明霍和語兮的狀態,目光所及的更遠處,男人擔憂的臉映入眼簾。他知道老七在憂心老六和自己夫人的接觸,他不知道他的布置,是因為他還希望他能在這場爭鬥中保留一份幹淨。
即便,他其實隻是在故意忽略自己對這個皇族的感情。
祁軒收回目光,招手喚來宮人,才要說話,就聽帝座上那人清了清嗓子。絲竹之聲被揮手撤下,大殿中也安靜下來。祁軒揮手屏退了還未吩咐的宮人,唇角掛著弧度,看來裴英的事兒要換個方式了。
宴席正值興頭,可任誰都沒有過多去在意真正的主角。比起燕明霍,全程參與生辰宴的皇帝隻會讓場麵更加傾斜。
隨著皇帝的這一聲輕咳,所有的人都立即收了聲,放下銀筷,轉首注視。唯有明霍和語兮,稍稍偏首,卻終究有些難以支撐。
“今日是霍兒的生辰.……”說著話,皇帝終於在賞賜後第一次看向了自己左側明霍的席位。那裏不止坐著明霍,還有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子相伴。
皇帝本想詢問,卻礙於還沒說完的話,忙轉回視線繼續道,“霍兒的年紀早就該娶妻,可惠妃一直舍不得……”隨即看向身旁的人笑笑,拍拍她的手,“今日便是要公布這樁喜事。”
自有人搭腔詢問皇帝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但其實今日的場合,誰都猜得出這位姑娘必定出自白家。隻不過……
白淺微微皺眉,低低喚了聲白怡,對方卻未作理會。
白怡的眼眸隻顧凝著那個明霍身畔的女子,心裏不禁泛起些許不悅。
皇帝猶自將眾人掃過一圈,這才開口道,“朕屬意將白家大小姐白怡許配給霍兒,年後成婚。到時候新人們將搬離宮中,另行賜地開府。”
皇帝的話沒有直言,但任誰都聽得出,這位六殿下不日就要封王,又娶了白家小姐為妃,與白家有了如此穩固的關係紐帶,這朝堂局勢恐怕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祁軒沒有絲毫意外,眼見惠妃眸中的笑意,心裏卻想起另一個還被她忽略的人。
白淺也很是驚訝,但轉首看到白怡的神色,再確認般地望向對麵的父親,忽然覺得他們其實一早就知道這一切。
也許姐姐隻是修養所致,但爹爹一定提早就……
白怡深深吸了口氣,她確定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但她卻不自覺地想去看看身旁那人會是如何的反應。他們將要對立,她知道自己以後的立場,但此刻,她想再看看他。
頭還沒有轉過去,就聽父親低低地斥責,“怡兒還愣著作甚麽,還不快向陛下謝恩。”
白怡恍惚回神,終究在瞬間穩住心緒。提了裙裾繞出桌案,幾步之間視線已轉到那個未來夫君的案上。翻倒的酒杯,醇香的液體滴滴答答,支肘的女子看不清神色,男人卻始終沒有起身近前叩禮謝恩的意思。
白怡擰了擰眉,當先跪拜在階前,等待男子的加入。
似乎所有人都很快反應過來,皇帝的目光也隨之轉過,略沉了聲音,“霍兒?”
被喚名的人沒有動,下首的白景轉首看去,心底泛起不安。
明霍身後的老七快速起身,上前幾步,輕輕推了推明霍的肩膀,“六哥?六哥?父皇叫你.……”
話還沒有說完,明霍的身子已經因為這不重的推力向他的右側倒去,連著那邊的女子也躺軟在了地毯之上。
明澈心頭一跳,轉眸看向帝座上的人,更快地蹲下身來探了探明霍的鼻息,方安下心來,就見明霍的嘴角流出一條血痕。
不必明澈多說,很多因為明霍沒有出列的舉動而注視過來的人都發現了這一變故。
倒在地上的兩人臉色蒼白,嘴唇泛紫,顯然是中了毒。
皇帝大驚,還沒發話,就見祈軒一躍而出。繞過將將站起身的白怡,扯開靠近的白景,在明澈剛把明霍拉起來的一瞬,就將同樣癱倒的語兮抱在了懷裏。
誰都沒有注意到,女子發中那隱隱可現的珍珠耳環已經沒有了珍珠。
祁軒晃了晃語兮不省人事的身子,手腕輕動,那點滴的聲音卻也被淹沒在周遭雜亂的聲音裏。祁軒忽然就有些擔心,如果拿不到明霍手上的解藥,語兮是不是真的就要為此事陪葬了。
懷裏的身子有些發涼,祁軒猛然回過神來,衣袖一揚,轉首怒吼,“還不快請太醫!”
白怡被趕來的白淺扶住,看著男人毫不掩飾的急切,心口有些絞痛。
惠妃急急忙忙自高階上奔了過來,查芝箬不甘心被遺忘,忙上前攙扶。皇後安撫著皇帝激動的情緒,眼眸微冷地劃過那片混亂。
……
宮中當值的太醫一下子被分成兩批去照看兩個暈厥的人。
喧鬧的傾月宮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在場參宴的人都被遣回各自的寢宮或另行安排在宮中休息。
最受寵信的皇子在生辰宴的眾目睽睽之下被人下毒,還連帶著波及了燕平侯府得蒙恩寵的夫人。這件事兒若不能給出個交代,恐怕一時半會兒,誰都沒法兒離開這悠悠深宮。
長長的永巷,落寞地隔開宮門與眼下最揪心的宮宇。
因著事發在傾月宮,皇帝憂心宮中還有其他不可知的變故,下令將明霍送回了惠妃的瑤光殿。宮人頻繁走動,太醫也進進出出。
相比起帝後駕臨的那邊,祁軒身處的羽重殿就清靜許多了。
祁軒守在羽重殿的內殿裏,看著年輕的禦醫為語兮仔細的切脈。
這裏的禦醫也有三四個,沒有明霍那處的多,但到底也是禦醫院的老人。隻是眼前這個年輕人,沒有絲毫的煩躁,認真細致一絲不苟,竟讓人感覺比那三位更加穩重。
祁軒雙手撐膝,瞥了眼拎著食盒推門而入的鍾鳴,略點了點頭。
燕雯早打發去了查芝箬那。他不想被人打擾,更不想查芝箬抓住機會再對榻上那人行什麽詭計。
他明白如果語兮死了,這件事也許就會牽連得更廣,但,這不可能。
他沒辦法肯定皇帝一定會在那所謂的罪人之外,對他期望的人進行徹底的打壓。
僅僅削去一個裴英,犯不上搭上她的性命。更何況燕明霍已經明顯對她產生了濃烈的興趣。死了,不就浪費了。
黑眸劃過年輕禦醫自絲絹上收回的手,“怎麽樣?”
年輕禦醫站起身,向著祁軒就是一禮,隨即開口,“夫人所中之毒可解,隻是……”
“隻是什麽?”
“.……微臣需要一些時間。”說著,那年輕禦醫看向已為夫人診過脈的三人,“夫人所中之毒,實有兩種。”
祁軒的唇角勾起,斜目看著那三人,霍然起身,甩袖質問,“你們是診不出來,還是壓根就不想診!”
“侯爺息怒。”三人身子一抖,到底沒有跪下來。
祁軒冷冷一哼,揚手命三人退下,轉向榻邊依舊坦然的禦醫,“治好她。”隨即已是轉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