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私心暴露
祈軒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不在。警覺地起身尋找，就見銅鏡之前，那人正端坐著靜候身畔的燕雯為她梳妝。她的氣色不錯，昨夜的發熱似乎已經過去，聽見他動作，微微偏過頭來，笑了笑，仿若春日的明媚。
她今日的衫子換成了月白，青絲綰成雙環，髻上各自細細地別了釧花。一眼瞧過去，玲瓏有致，合著衣衫，有種清新靈動的感覺。
祈軒望了眼天，竟還未亮。扯了扯領口衣襟，“起得這般早，怎不多睡會兒？”
“侯爺有事，妾身自然不敢耽擱。妾身早起，也省得侯爺沒人伺候。”語兮說著透過銅鏡對身後燕雯微微宛然，留她收拾妝台，自己起身來到榻前蹲下，稍稍仰首，“侯爺勞累，可要再躺會兒？”
“不必，本侯也該起了。”祈軒說著，一手掀開被褥。
語兮伺候他穿上鞋襪，趁著他起身的空當，自燕雯手裏拉過男人的衣衫。燕雯頓了頓，神情未有不滿，但也不知在想什麽。
語兮恍若未見，沒去理會，隻淡淡吩咐，“愣著做什麽，還不去準備侯爺的洗漱。”
燕雯聞言微微咬唇，看向幾步遠的男人，男人卻隻垂眸看著他眼前的女子，眸光沒有一絲劃過自己，隻得憤憤退下準備。
祈軒由著語兮伺候穿衣，沒去詢問她那番刻意為之的話，也無所謂她是否猜出了什麽。帶她停手整理自己的衣襟，抬手覆上她的額，“身子還覺得不舒服嗎？”
語兮動作稍頓，轉而淡淡一笑，“讓侯爺掛心了。”
輕輕挑眉，男人將手移開，“所以你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聞言，語兮捋平外衫，終究抬頭，望著男人的眼，唇邊是自信的笑，“自然記得。”
兩人相視片刻，語兮回神抖了抖祁軒衫子的下擺，祁軒便伸手將她垂下視線的臉勾起來，“真心和忠心，你想先證明哪一個？”
語兮眼眸微動，牽起一絲笑，抬手按過男人的手，踮腳靠近他耳邊，“侯爺別誤會，真心這東西，我不做賠本買賣。”
她的氣息撲在耳際撲在頰邊，惹得祁軒心頭癢癢的。可那話中的意味，卻讓這股感覺漸漸變淡變淺。興許昨夜她不曾深想過這其中意味，但即便她此時如此說，祁軒也不會回應。
真心太難，縱使沒有錯付，誰又知道，是怎樣結局。
見男人沒有反應，語兮心下一寒。不欲再言，順手撥開他胸口的發，轉身就要抽離。
“如果明知賠本，我還是要你做呢？”
“.……那且看我們各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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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暉台這日，終於在早膳後安靜了下來。
鍾鳴目送新夫人走後，進得內閣，拱手請示，“侯爺，現下可要移步議事？”
“在東廂候著了？”祁軒的眸光望向院中某處，“雲冥閣那邊的人都安排好了？”
“是，已經布置妥當。隻是.……”鍾鳴有些遲疑，抬眸看了眼男人沒什麽變化的側臉，繼續道，“屬下不認為她容易控製。”
“她聰明，自然是不易的。”祁軒扣了扣手指，唇角有絲笑意，似乎又想起什麽，那笑意瞬間消失，聲音也沉了下去，“但她留不得。”
話音未落，鍾鳴就已感覺到周身降了幾分寒意。沒有意外，更不覺得可怖，隻是靜靜聽著。末了，鍾鳴緩緩開口，“侯爺預備留到什麽時候？”
祁軒瞥了眼鍾鳴，輕輕又笑起來，卻沒有接話。
室內隻餘指尖扣響桌麵的聲音，好一會兒，祁軒開口，“查芝箬那兒知道了？”
鍾鳴側身看了眼天色，“這會兒該是已經知道了。”
“那就好。”祁軒說著起身，“走吧。”
鍾鳴應聲準備引路，忽又想起什麽，“侯爺，裴英早前求見，奴才讓他候在了偏殿。您可要先去見他？”
“昨兒才打發了他走，今兒又巴巴地來了。真不知老六怎麽會挑這麽個蠢笨的人塞進來。”祈軒說著抬了手，鍾鳴先行退下，他便徑自走向偏殿。
門本就開著，男人一眼就見裴英在裏麵弓著身子候著。
祈軒作勢輕咳一聲，裴英很快轉身，“侯爺您來了！”一見祁軒，裴英臉上立即露出那種諂媚之態，男人看了也不皺眉，徑自到主位上坐下。
“急著見本侯，是有什麽事兒？”祈軒正襟坐著，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
裴英嘿嘿一笑，“倒也不是什麽急事兒。下月二十七，不是咱們六殿下的生辰嗎？奴才就是想來問問侯爺，若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奴才這就趕早為侯爺辦好，省得……”
“省得到時候在陛下麵前出醜是嗎？”祈軒停了手上的動作，不客氣地接話。倒不是不在意在皇帝跟前的表現，隻是老六。嗬，他的生辰還真是不願上心。
“侯爺能明白奴才苦心就好，隻是不知侯爺對此可有什麽打算？”聽男人這般接茬，裴英也像沒感覺出這其中的態度，抬步靠近主位，繼續訕笑著接話。
祁軒昨晚讓查芝箬看著準備的，雖也事關老六生辰，但那也是女眷之間的禮單。皇子生辰，自己燕平侯府到底還是要出份賀禮。男人抬了眉眼，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這宮裏壓根缺不著什麽，本侯一時還真不知該送他什麽？”說著，男人身子微微前傾，凝向裴英，“不如，由你來幫本侯挑選。若有什麽需要，鍾鳴自會幫你。”
裴英見侯爺應允，自然心中高興，“能為侯爺分憂，是奴才的福氣。奴才必當……”話剛說一半，那邊祁軒抬手將其止住。裴英自知不可再多言，躬身行禮便退了下去。
看著裴英走遠的身影，祁軒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他順水推舟的把老六的賀禮推給裴英，他早已斷定裴英的準備不能用，但他還是需要裴英把具體的東西呈到自己麵前。他需要通過這個過程，抓住他們計劃的輪廓。
查芝箬那兒的禮固然不能少，但裴英這兒的，才是重頭戲。
有些事兒，還需借裴英的手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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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兮這邊還沒進雲冥閣，耳邊就已不再清淨。
“夫人，侯爺的碧暉台從不留人侍寢，這可是侯府建成頭一回呢！就連王妃都沒在碧暉台留過宿，夫人這回可是揚眉吐氣了。”燕雯的描述很誘人，奈何語兮卻並沒多少心思在這之上。
雖然侯爺到底沒有回絕她，但畢竟還不是能無條件信任的關係。這燕雯的背後是誰，語兮是不會開口問的。所以無論她的猜想對與不對，保險起見，她都不預備“順從”燕雯的撩撥。
而現在，她這麽明顯地堆積她身為女子的優越感，無外乎是想促使她與查芝箬的女眷爭鬥。
語兮不會上當，但侯府二夫人不得不上當。
望著嘴還不停的燕雯，語兮緩緩吸了口氣。若能確認她與查芝箬的關係最好，如果不能，那就讓侯爺親自說給自己。
眼瞅著燕雯停頓的空當，語兮狀似饒有興致地接茬，“這麽說侯爺並不留戀閨房之樂？”
燕雯笑著搖搖頭，眉眼間有些說不清的意味，“侯爺不常留戀於此。您進門前，除了王妃那，據奴婢所知，也隻去過幾次花柳巷，可是……”
燕雯說到這兒，似乎小心地看了一眼語兮，見她並無過多情緒，才繼續道，“侯爺去那兒，也是有許多人跟著的。夫人應該也明白，像侯爺這樣的人，偶爾的筵席邀約也是有的。”
語兮聽完輕輕一笑，“這有什麽，便是侯爺在那兒有相好的，不是也沒入府嗎？”語兮說著，暗暗抬出了自己還有些可比的身家。
縱使不夠門當戶對，她柴語兮好歹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侯爺那樣有大誌的人，也斷不會為一紅塵女子誤事兒。
一切不過逢場作戲，實在太過正常。
“夫人大度，自是不會計較。但身在侯府，夫人太過避世，隻怕會被欺辱。”燕雯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真誠，讓語兮一時間摸不清她的目的。
正欲說點什麽，就聽燕雯繼續道，“如今夫人得侯爺寵幸，已是王妃不能忽略的地位。但要想保住這份恩寵，奴婢說句逾越的話，夫人還是要為自己的將來早做打算。”
燕雯看向語兮的眼神，讓她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番話聽來，的確是一個護主的奴婢。但燕雯這個人，若是查芝箬的人，她該打壓自己；若是侯爺的人，好似才說得過去。可她又為什麽會介意侯爺在她麵前表現的對自己的寵溺？
矛盾，這其中有太多的矛盾。
“夫人？夫人？”
語兮收回神思，轉眸看向身側的燕雯，極細極細的探究她此刻的神情，直到她收回視線的刹那，猛然驚覺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件事。
語兮輕咳一聲，掩住方才的失態，“你說的，我會好好想想。”話音未落，已是撇開燕雯，徑自穿院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