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識人投機
沒有男主人的侯府年節家宴,主堂上冷冷清清。
雙方都如同走過場一般,說些新年的吉祥話,推杯換盞,大快朵頤,聊聊家常。等挨過了不長不短的相處時間,請辭相送,真正卸去那些偽裝麵具。
語兮原本也想表現得熱情些,畢竟查芝箬忙起年節後,她不必再每日請安,已是多日不見查芝箬了。可從行禮到入席,查芝箬的眼眸都帶著隔閡,沒有初見時表現的和藹,一點戲都不演,讓語兮也不願再去迎合。
熱臉貼人冷屁股,語兮不是不能做,而是覺得即便做了,也得不到相應的回報。那麽不如給她這個機會,讓一切算計都成為明麵上的過招。
送了查芝箬回凝析堂後出來,語兮卻不見憐兒和燕雯候在外麵。慢慢從堂上往拱門行,卻是找遍了都看不到兩人人影。
查芝箬的門前,語兮不便大聲叫人,是以她隻得往拱門外候著的小廝招呼,想找人引個燈籠帶自己回去。
奈何左右一看,都是自己眼生的人。正擔心自己支使不動,躊躇間就聽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夫人,奴才帶您回去吧!”
語兮轉首一看,竟是品銘。當下想問他怎麽來了,又看周圍人多口雜,便隻是點了點頭。
品銘將燈籠照亮語兮腳前的路,這才開始慢慢地在語兮旁側行了起來。
兩相無言,直到語兮回首都看不到凝析堂的院子了,才終於是開口道,“怎麽是你過來接我了?”
品銘矮著身子,聲音一如既往,“奴才方才聽從趙管家吩咐去幫忙往蘭苑搬盆栽。回來的時候,看到憐兒姑娘去了廚房,擔心夫人送王妃回來無人引路,便自作主張提著燈籠尋過來了。”
語兮看著品銘的側影眯了眯眸,回話期間自始自終都沒逾越過本分,還真是很懂規矩。
有風吹過,語兮將手籠在袖中,笑著接口,“你想得還真仔細。若不是你,我今兒個還不知怎麽回去。”其實倒也不是語兮不識路,隻是侯府之內,獨自走動怕有什麽意外,更或是落人口實罷了。
“夫人過譽了,奴才伺候夫人是應該的。”品銘說著,從懷裏竟掏了個湯婆子出來,轉首遞予語兮,“方才還沒走遠,奴才怕因此給夫人添了麻煩。夫人若覺著冷,便先暖著。奴才出來前留了話,房裏的炭火應該已經燒好了。”
語兮有些驚訝,沒想到品銘想得這麽細致,甚至還考慮了自己在府中的臉麵。抬手趕忙將湯婆子接下,溫度還有些燙手,明顯就是來之前才灌好的。若是品銘一直揣在懷裏,怕是已經燙出了傷來。
“你用心了,回去早些歇息。我會吩咐憐兒,讓她拿些我從柴府帶過來的傷藥給你,應該還是好用的。”語兮說著,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莫名就想讓這個為自己操心的人趕緊休息。
“夫人不必掛心,奴才無礙。”品銘隨著語兮加快的腳步也提高了速度,但說話的氣息卻並未受到影響,“夫人體恤下人,奴才很是感激。”
小小的事兒,立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語兮不想再多客套,聞言淡淡笑了笑,不再開口。
待回了雲冥閣,語兮忙讓品銘先下去看看可有傷到。品銘還要推辭,恰好憐兒匆匆忙忙回了來。語兮沒多問她方才去了哪兒,直接就命她回房取藥給品銘送去,這才算是止住了品銘還欲推拒的話頭。
掃了眼院內,憐兒去給品銘送藥,燕雯卻還是不見蹤影。
語兮進了廂房,炭火恰如品銘所言,此時燒得正旺。喚了燕玲過來伺候梳洗,小丫頭一個人在前,反倒沒被拘著,服侍起來竟比平日裏順溜得多。
等到憐兒再次扣響房門,語兮一問才知,她本在凝析堂外守著,突然想起自己晚膳前說想吃紫薯酥了。因著忘記準備,便急忙去了廚房等著廚子現製。臨走前知會了燕雯,至於她為何也不在……兩人自是沒再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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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語兮意料的,直至夏末,她都沒有再見過男人。
獨守空房大半年,放在一個赫赫侯府裏,恐怕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可更讓語兮意外的是,這期間查芝箬也一直沉住了氣。興許她在自己的凝析堂也曾鬧過脾氣,但至少語兮並沒有聽到類似這樣的傳聞。
語兮不確定是因為查芝箬比她知曉更多的事兒還是什麽,但不管什麽原因,她都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可以達到如此互不過問的地步。
畢竟,據她所知,侯爺是從沒有離府這麽久過的。
拘於身份,語兮也曾派燕雯憐兒甚至品銘時不時去趙管家那兒打聽看看。不求有什麽結果,隻求有這個作為。
她自然明白這種舉動落在查芝箬的眼裏或許是厭煩,或許是什麽別的。但一次次做下來,倒也習以為常了。
……
初秋很快就到,天氣也不再悶熱,晚間有風習習,倒也爽利不少。
之前年節過後,語兮一直擔心剛嫁入不久的自己貿然私去暖池,會被查芝箬揪到短處責罰。但大半年下來,暖池的使用情況已是被憐兒摸了個清楚。如今眼見天氣開始變涼,語兮的這股子期待,又開始冒了頭。
品銘本就是語兮嫁入侯府前,就已服侍近半年的老人。而據他所知,暖池並沒有嚴令禁止旁人入內。
語兮覺得,若是考慮到侯爺和王妃偶爾會去沐浴這個情況,那麽她身為侯府夫人,自然也是享有這個權利的。即便沒有,不知者無罪和缺少明令這兩點,語兮也不認為查芝箬會一下子就給自己定什麽大罪。
更何況男人不在府中,自己一個罪不至死的過錯,就被查芝箬狠狠責罰,那才顯得她治府無方了。
至於她會不會在心裏記上自己一筆,語兮倒覺得很有可能。
考慮良久,語兮還是覺得暖池有嚐試的必要。不管是嚐鮮的好奇心占了主導,還是隻是閑在府中太久。這一次,語兮決定破破自己的規矩。
入秋的某日晚膳後,語兮支開燕雯,打發了其他的婢女小廝,留品銘候在閣前,這才和憐兒拿著包袱出了門。
憐兒雖對此持反對態度,但主要也是因為擔心,道理上卻是被語兮說服了的。況且這大半年,憐兒早就將語兮需要知道或可能會去的地方全都跑了個遍。如今趁著天色還沒入冬黑得那般快,憐兒帶著語兮輕車熟路的走了不多久,兩人就相繼看到了蘭苑的匾額。
入得蘭苑,踩著石子路繞過去,就能看到一幢竹屋。剛步到竹屋近前不遠,便能感覺到迎麵而來的潮熱空氣。即便是在如今的氣候下,依舊讓人覺得有些燥熱。
憐兒取了早先放在蘭苑深處的燈籠,火石點燃後放到了竹屋中的桌上。
語兮趁此四處看了看,暖池周圍都極為安靜。查芝箬三日前才剛來過,如今怕是也不會再有人出現,尚還有些忐忑的心到底是放了下來。
憐兒打開包袱,將準備好的帕子和其他衣物拿了出來。
寬衣解帶,發絲上盤。借著紅燭和泉水蒸汽的溫度,語兮倒也一時不覺得涼意。轉身看著正簡單收拾自己衣裳的憐兒,再次確認道,“你當真不跟我一起?這裏沒人來的。”
“小姐自己好好享受吧,憐兒還是待會兒在竹屋裏守著得好。”憐兒提起燈籠罩,取出內裏的燭台,眼眸裏雖有些興奮,但依舊推辭著。
其實語兮很想說,若真的被人發現,被人責罰,沒有人會在意憐兒是否也同下了暖池,隻會針對自己這個不懂規矩的夫人。但為免憐兒擔心這不太可能出現的情況,語兮便隻笑了笑,當作應允憐兒的決定。
燭台的光亮引著兩人繼續靠近暖池。憐兒在石塊砌成的池邊轉悠了片刻,挑了塊比較平整的石頭放下燭台。語兮褪去裏衣交給憐兒,扶著她的手臂,這才慢慢將腳探進了暖池。
泉水的溫度立馬刺激著人腳底的所有穴位,語兮直覺得身子自下而上都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連忙鬆開扶住憐兒的手,蹲身坐在池邊,借著身子的重量,將雙腿朝池內沉去,人也慢慢向下溜著,“這溫泉果然就是和熱水浴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