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客套初見
“夫人,戴這隻金釵吧?”燕雯正拿著一支十分精致耀眼的金釵在語兮的發髻上比劃。
語兮見了,微微搖頭,“憐兒,昨兒讓你送來的那對玉蘭簪子呢?”
“在這裏,奴婢馬上給小姐簪上。”說著憐兒就勢換了燕雯的位子,細細簪了簪子。
見憐兒處理停當,退至一旁的燕雯重又開了口,“那奴婢扶夫人過去吧!”說著就上了前,攙著語兮朝外行。
憐兒眼見此景也不相爭,直取了桌上一早備好的檀木盒,跟在兩人身後第一次邁出了雲冥閣。
昨夜侯爺得了消息,稍作梳洗更衣就離府直奔京郊大營。語兮雖則不便阻攔,但到底是有些難受的,不在於她本身,而在於這個現實對她處境和家族的影響。
她自是不可能開口請侯爺留下,但比起鬧脾氣的阻攔,她選擇了好生伺候男人舒適地離開。
而燕雯,就是那個時候被她以身份壓製的領頭婢女。
男人走後,她過問了燕雯的來曆。燕雯從前是服侍碧暉台的,那是男人的書房,燕雯便是伺候他筆墨的婢女。
這一層關係,總讓語兮有些說不清的忌諱,更何況燕雯那些明顯更看重男人臉色的模樣。
一個身有爵位有軍功的男人,書房裏服侍的人絕不會是外人。而能從他書房裏出來,分進自己這兒的人,要麽是他不想要的,要麽就是他有意送進來的。
除了燕雯之外,那兩個隨侯爺離開的侍從,以及自己院裏那個恪盡職守的小廝,都讓她一時摸不清底細。
侯府裏的日子,看樣子要了解的東西還不少。
……
初入侯府,語兮和憐兒對府中院落道路自然還不熟悉,去向主母請安的路上,也隻得由燕雯從旁引著。
兩人俱是自小住在柴府,來來回回請安用膳,自雁歸苑出去總得行約一刻時辰。當時就以為那是挺大的了,沒想到如今已快兩刻鍾,倒還未見燕雯有意引進哪間院落。無奈之下,也隻得繼續隨著走。
起先也不知這燕平侯府到底有多大,隻知這侯爺恩寵不少,加之主母背景,自然而然覺得這侯府庭院的麵積自是不可估量的大。但若早知這般彎彎繞繞,語兮直覺得,若是晚了請安時辰,真該更早些起身才是。
待繞過眼前長廊,總算是終於踏進了一處有人值守,又很是大氣的月亮門。門內穿過庭院,能依稀看到正廳上的金字牌匾,那“凝析堂”三個字,在日頭下也是愈發耀眼。
庭院很大,石子路連通到一座底下有泉水流動的亭台。泉邊一簇簇的翠竹,便是冬季,倒也鬱鬱蔥蔥。
語兮提了裙擺上到亭台,就能感覺到那流動的泉水是有暖意的,可左右望望卻也不見泉眼,不敢耽擱,隻好繼續前行。
待經過了比自己那間雲冥閣還要大的院子後,語兮才算是真的入了堂內。
凝析堂的婢女引至東廂,就能看到一應擺放整齊的檀木桌椅。四周放置的瓷器玉品,匆匆一眼,也能知其價值不菲。格局布置上雖不甚奢華,但裝飾上尤以細節出新。
讓語兮不由感慨,不愧是衛朝首富嫡出長女的手筆。
是了,燕平侯府的女主人,正是衛朝首富查家的嫡出之女,查芝箬。
算下來,查芝箬不僅比語兮貴重在一分嫡出,更在有正室的身份加持。今年開春才與侯爺完婚,可如今未滿一年,語兮便又過了門。尋常來說,是絕不會輕易給語兮好臉色的。是以語兮早做了準備,隻求和順過關。
領路的婢女請語兮稍坐等候,轉身就進了內殿。
語兮落座右邊首位,憐兒則同燕雯一道守在木椅之後。不一會兒,一個婢女笑語晏晏地自內殿緩緩而出,也不走近,隻在主座旁側,屈膝疊手,“奴婢給二夫人請安了。我家夫人昨兒個勞累,今兒又起得晚了,尚在梳妝,還望夫人在此稍候。”
語兮起身微微彎腰回禮,恭敬道,“勞煩姑娘通稟,語兮自當恭候。”
那婢女見語兮如此對待,臉上笑得越發開懷,眼裏是藏不住的得意。瞧了瞧語兮抬首的麵容,心下一哼,又瞅了瞅她身後的兩人,這才退了回去。
語兮回坐下來,另有婢女端上了茶水,捧在手裏略微用杯蓋一掩,就能嗅得極淡但極純正的龍井味道。嘴角牽笑,大家出身,到底是憑細節就能讓人覺得被比下去的。
背景有別,果然不同凡響。
語兮靜靜品茶,思量著待會兒該如何回話請安。
燕平侯府的大夫人雖然跟著夫君爵位也隻是一位侯府夫人,談不上王妃。但因著當時燕平侯方回京,聖寵正隆,加之本身我朝首富的家族出身,成親後便被陛下破例賜封了五品誥命夫人,位份上也就與王府正妻平起平坐了。
是以語兮覺著,對這位大夫人要是與自己一樣稱作夫人,隻怕是拉低了身份差距,會引起她的不悅。既如此的話……
語兮的茶喝得極慢,可還是又等了一刻多鍾,大夫人查芝箬才姍姍來遲。
大紅色的外袍上繡著雍容華貴的牡丹花。頭一回見就這般隆重,這記下馬威還真是給得狠。放了茶盞,語兮趕忙起身,燕雯還沒來得及扶,語兮就已是拜禮而下,“妾身柴氏見過燕王妃,王妃萬福。”
“起來吧起來吧,本妃起得晚,讓妹妹等久了吧,快坐。”查芝箬中等偏上的姿色,擁著華貴的衣裳,本就十七八的年紀,卻平白多了太多的端莊嚴謹,可雖是笑顏,還是讓人有些拘謹。
語兮心中慶幸喚對了稱謂,卻也很佩服這燕王妃年紀輕輕,就可以坐上燕平候的正妻之位。除了天時地利,她本人的氣勢才幹也必是不可少的條件。
不能忽視的人,自然不能隨意應對。聽了查芝箬的話,語兮不動聲色地微笑坐下。
“柴氏是吧?昨兒個休息的可好?本妃可是累得不行。”查芝箬說著,開始用手摩挲太陽穴。眉頭微蹙,小小的動作就激起發中釧花珠串一陣響動,但嘴角還隱約有些輕蔑的笑。
語兮垂眸,心知這話中嘲諷意味不少,自也不會接茬,“多謝王妃關懷,妾身休息得很好。王妃是侯府正妻,一應事務多有操勞,妾身初入侯府尚不熟悉,不能幫王妃分憂,才很是過意不去。”
說著語兮又是起身福手,憐兒適時地繞上前來將一直端在手中的檀木盒打開,語兮從中拿出一碟小瓷盒,“這是妾身尚在柴府時自己所製的香膏。這碟是用木蘭花做的原料,香味清幽淡雅,也不顯庸俗。”
眼見查芝箬身邊的婢女下了台階,語兮伸手便將手上這碟呈了上去。“妾身方才進來,聞見王妃堂中焚香都偏清淡雅致。這盒子裏除了木蘭花,妾身還備了其他清淡的香膏。王妃若不嫌棄,還請收下這盒薄禮。”
語兮原就聽聞侯府大夫人雖用度闊綽,但香料上卻講究清淡。這才拿了許多以前製香時留下的各類香料過來,想以此打開關係。
“妹妹有這般心意,本妃感激還來不及,又哪會嫌棄?還要多謝妹妹如此用心了!”查芝箬端坐了些,將手中方才語兮獻上的香膏交給身邊婢女,手一揮,另有婢女已是過來接過了憐兒手中的木盒。
婢女掀開蓋子呈到查芝箬跟前,她淡淡一掃,卻還是勾起了笑,“妹妹準備了這麽多。如此細致,本妃甚是喜歡,倒真真是麻煩妹妹了。”
“王妃不嫌棄妾身的禮薄就是抬舉了,妾身又怎會覺得麻煩!”語兮含笑退到一邊坐下,悄悄打量了上座那人的神色,看起來倒也還和順,這才算是放了心。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尚不熟絡,客套居多。眼見查芝箬已有些不耐,語兮識趣地尋了理由,率先告辭,福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