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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沙漏

  然後當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時針慢慢的移到十一點左右,她終於提著菜回來了。


  手裏還拿著一捧白色的小花,包裝的幹淨利落。


  我心底突然沉了一下,視線便立即轉到電視屏幕上。


  母親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原本說著菜價又漲了的話題,戛然而止,直到做完飯才啃聲。


  我覺得嘴裏的飯如同嚼蠟,她就抬手夾菜到我碗裏,頓時白色的米飯添上了其他的顏色。


  心髒疼的時候,我想起看過的一個恐怖片,不禁全身上下不寒而栗。


  母親的眼裏擒著淚花,像是至今都不敢相信的說:“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啊!”


  我埋頭默默的往嘴裏扒飯,眼睛似乎在不經意中跑進了大片的空氣,導致我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怕掩藏起來的東西輕而易舉就跑出來了。


  都說性格冷清的人不懂悲傷,可為什麽年複一年,它都在糾纏我,勢必要把我變成感情豐富的人?


  午飯後母親麵容凝重的把水果裝進袋子裏,看著桌上的花,歎了好幾輪的氣。


  那種氣氛裏都是悲傷的味道,仿佛就算埋進塵土也不敢釋懷,更不敢提起。


  我換上帶回家的黑西裝,整個人終於看上去不那麽低落。


  母親見我準備好後,擦了把眼睛,說:“我們走吧。”


  我拿起桌上的花,內心世界仿佛正在苦海裏沉淪,任何蒼白的言語都無法形容。


  坐進車裏後,我想起對麵樓的老奶奶曾經對我說過,如果你思念一個逝世的人,而又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那就把對他的思念全部說給花聽,然後讓花陪著他。


  我不想相信這種不切實際,毫無根據的話。可我太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讓心底的愧疚消失。


  到目的地後,母親愣了一下才下車,而我也是一樣。


  墓地的位置似乎總是在高處,我牽著母親的手踩著階梯往上走,閉上眼,就希望下一節永遠不要出現,留著夢裏比什麽都好。


  結果還是隻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他的墳前。


  有沒有一刻,當你失去一個重要的人,因為承受不了痛苦的程度,到聽見他的名字都能發瘋的,希望自己代替他下地獄的?


  縱使麵對的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甘願跳下去。


  我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擺好供品的手在發抖,果然下一秒眼淚就滴在了蘋果上,迅速的滑落下來。


  盯著墓碑上的名字和那張傲氣中帶著邪魅的臉,就恨不得下一秒把他從裏麵拉出來。盡管我知道這是個愚蠢的想法。


  最後這場冗長的對視,他始終不禮貌的用同一個表情打發我,我就忍不住罵:“混蛋,為什麽要過這種生活,你不是說要改嗎?”


  沒有人回答我,母親也在掩麵哭泣。


  走之前我把花放在旁邊,由於握太久,沾染上了溫度。


  母親哭的整個紳、體都軟了,我扶著她走下山,手心都是麻木的。


  我想安慰她,醞釀半天才發現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天空不是灰色的,是黑色的。


  快到山腳下時,碰到了同樣拿花束的黃發男,他剪短了頭發,顏色也是自然的黑色,聽說他現在是個公務員。


  見到我,他雖然不像之前那樣氣憤,疏遠的眼底卻依舊帶著怨氣。


  把母親送進車裏後,我與他交談了十來分鍾,內容有些無聊,導致他很快就叫停,不再與我交談。


  而我帶著目的性的示好,也不得不中斷。


  想想,反正也問不出口,那就算了吧。


  記住也不過是折磨自己,蜷縮成自我保護的形狀。


  在小鎮呆了三天,就被於海洋一天一個催促著讓我回去的電話弄得失了耐心,幹脆吼道:“你再這樣,老子就不回去了,反正也沒有什麽好的。”


  那頭倒是鎮定的說:“薑年,說話就說話,發什麽脾氣啊?”


  “那不是你逼的嗎?”


  “好,就算是我的錯。可我不是一門心思就想著幫你嗎?”


  我不接話,反正於海洋這個大嘴巴會自己交代清楚。


  “宋準這個周六被我約到手了,來不來隨便你哈。反正我的意思轉達到了。”


  瞧這貨前幾天還口口聲聲替我工作的事抱不平呢,這會兒直接轉移戰術了,他得有多討厭顧恒啊。


  地點依舊是於海洋的別墅,保密性夠強。


  我到的時候,裏麵已經玩嗨了。


  宋準和他女朋友都在,於海洋歉意的盯著我,看了看宋準和他女朋友,幹脆自暴自棄的說:“薑年你打我吧,我沒想到他會……唉,反正是我的錯,我也不狡辯了。”


  我端著酒杯一飲而盡,“這哪兒能怪你,他那女朋友又不是你牽的線。不過既然人家已經有美眷了,下次就不要再妄想了。”


  於海洋苦大深仇的一張臉,就差抓我的手揍自己了,“薑年,你還是打我吧。你這樣說話好嚇人。”


  我壓根就不搭理他,很久沒碰到酒精,竟然上癮了,於海洋找來的調酒師真的不錯。


  “薑年。”


  我將酒杯從眼前挪開,“你要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給老子閃遠點。”


  “.……”


  我沒什麽酒量,喝多了還喜歡說話。所以為了控製自己失態,就盡量能躲就躲。而我今晚喝這麽多的原因,不是因為看見宋準和女朋友甜蜜的樣子心裏難過。


  我是壓抑的,所以想找個方式宣泄,畢竟住顧恒家就要讓自己規規矩矩的。


  偽裝久了自然會累。


  還好我記得讓自己不要喝太多,有錯過顧恒來電的可能。不管是出於什麽關係,我都應該要好好聽顧恒的話。


  於是為了回家不要讓他察覺,我決定到二樓休息一下。


  搖搖晃晃的上樓差點撞到人,我才驚覺,原來自己真的喝的不少,盡管我意識很清楚,紳、體卻率先做出了反應。


  隨便打開一間房走了進去,發現不是於雪住的地方,便側躺在了上麵。眼前有些模糊,我使勁擦也擦不幹淨。


  於是乎閉上了眼睛,鼻尖能聞到身上淡淡的酒香味。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來人很禮貌,似乎知道裏麵有人才輕手輕腳的,我沒有睜開眼睛去看。


  直到感覺他靠近了,眼前是一片陰影,我猛然就掙開了眼,與他四目相對,他似乎有些慌張,平靜的臉上有些動蕩。


  我的腦袋枕著手臂,衝他甜甜的笑了笑,然後勾了勾手示意他過來。


  還好他聽話的將腦袋靠了過來,不然我的陰謀詭計怎麽得逞。


  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後揚著頭吻了他的嘴、唇。還是以前那種軟軟的像棉花糖的感覺。


  不等他推開,我就匆匆的看了眼那廂已經傻眼的人,震驚的樣子。終於找到了從前的影子,不再和如今的陌生和疏遠。


  來不及用重溫,我便放開了他,裝成發酒瘋的樣子,重新倒在床上,閉上了眼。


  心裏的沙漏,仿佛重新被人倒了過來,嘩嘩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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