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舊愛來襲

  市政府辦公樓,辦公室——


  傍晚的緋色霞光透過偌大的玻璃窗映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一室的靜謐,隻有偶爾發出的檔案與卷宗翻頁的聲音。


  “叩叩——”門忽然被敲響。


  傅念琛頓了一頓,墨色的眸子略略抬起,看向緊閉的那兩扇紫檀木門。


  瞄了瞄旁邊的掛鍾,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隻是他還坐在這裏偽加班,晚上和洛清舞的約定,他還記得。


  “進來。”薄唇微動,他淡淡應道。


  門被人自外向裏的推開,纖細窈窕的身影在門前映現。


  著了一身白色連衣裙的洛清舞在推門而入時便慣常的笑意,她微微轉過身,“念琛,希望我沒有打擾你工作,雖然這已經不是上班時間。”


  傅念琛合上卷宗,理了理有關的檔案,並未起身,隻是很禮貌客氣的問:“你怎麽來了?這並非我們約定的地點,你出現在這裏,並非合適。”


  平淡的語氣,顯示著他的不悅,他不喜歡在辦公地點談私事,就算是洛清舞也沒有例外。


  洛清舞隻是一笑,雙手背在身後,抬起穿著一雙白色高跟鞋的小腳,款款的向他這邊走來,就那樣在他波瀾不驚的視線裏一步一步靠近他辦公桌邊,然後笑著歪頭看他。


  “在地點上,就隨意點吧,無傷大雅,念琛,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計較的人。”她戲謔道,“更何況,我還為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你猜?”


  以前的她,在傅念琛麵前,總是撒嬌又任性,平時在家總是拘束,唯獨在這個傅念琛麵前,她習慣於放縱自己,她喜歡刁難他,喜歡讓他猜來猜去。


  然而這次,傅念琛並沒有按照她的想法來猜測她,而是一臉板正的說,“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洛清舞明顯一愣,這樣的對話方式,完全和以往不同,即便這裏沒有了席婠婠的存在,想了想,還是正麵回答他的問題,“是這樣的,我和濟川溝通過了,他約我們去野外漂流,還有喬弈!”


  “興趣不大。”傅念琛將鋼筆握在手中,輕輕地掂量著手中的份量。


  他的聲音寡淡平平,聽不出喜怒。


  因著他冷漠的反應,洛清舞臉上的笑意不由的斂了斂,麗眸劃過一絲很輕易便可被察覺出的憂傷,“念琛……”欲言又止,後麵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罷了,還是讓他先說話,然後她再順著他的話來說吧。


  果然,她不說話,他說了,“清舞,你上午的出現,並不合適,我很不希望看到那種場麵,這對你我她都不公平。”


  上午的那一幕,對他來說,已經足夠驚心動魄的,以至於今天在談工作的時候,他一度的心不在焉,他時時的擔心席婠婠會怎麽想,怎麽反應,這種感覺,簡直是糟糕透頂。


  聽到他提到席婠婠,她眸中一動,麗眸抬起,正好觸及他眸中漸生的一絲冰冷,她瞬間覺得冰涼徹骨,將嘴唇咬至泛白,低聲說:“你這是在指正我嗎?為了她?以前的你,從來都不會這樣的……”


  以前的傅念琛,眼裏隻有她一個人,從來都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語言對她,而現在,偏偏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席婠婠,他就這般對她了!

  他們之間,竟然因為席婠婠,而產生了距離!


  上午他對她的冰冷,是介於席婠婠的存在,顧及到席婠婠的顏麵,她尚可理解,可眼下,這個辦公室的,隻有他們兩人,他怎可依舊用這麽冰冷的態度對她!

  “清舞,以前是以前,再執著下去,對你,並非好事。”他的唇角的紋路繃得緊緊的,那模樣看在旁人眼裏說不出來的壓抑。


  洛清舞無聲的聽著,隻覺得有冰水直接從她的頭頂上澆灌了下來,她躲避不得,細白的手指骨節泛白,表情卻竭力的保持和正常,定定的看向他,緩緩開口,“沒有以前,以前和現在一樣,一點都沒有變,這個城市沒有變,濟川沒有變,你更不應該變!念琛,還記得,我離開的時候,你說了什麽嗎?”


  因著她的提醒,他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掌給狠狠的揪緊,拚命壓抑著自己的聲線,將答案說出口,“你走,我不送你,你回來,我一定接你。”


  她屏息聽著他的答案,差一點都忘記了他的呼吸。


  他的完全正確,不差分毫,但卻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韻味,他的語氣壓抑而平靜,雖有一點點的微顫,但也稱得上是平靜無波,甚至不夾帶一點點的感情。


  同樣纏綿悱惻的一句話,同樣從傅念琛口中出來,一一對比,卻是判若雲泥。


  她好痛,痛到窒息,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往事如煙,眼前的這一切,還不是她自己造的孽?

  好一個因果報應!

  壓抑住淚意,洛清舞緩緩繞過辦公桌,壓抑著走到他身邊,靜靜的立在他的身側,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深切的感受著他的存在。


  “念琛,你說過的,你會接我的,可是,那一天,你沒有接我,當時哭得像個淚人,任何人來勸都不管用,我在台上演出,演奏出哀傷淒婉的音樂,心如刀絞,我每次的演出,都會請人送票給你,專門為你留下一個專屬於你的座位,可那個位置,一直空著,不過我不介意,我願意等,直到有一天,你出現了,我欣喜若狂,覺得你改變心意了,然後我又等呀等,等著你取消那個可笑的婚約,可是我沒有等到。”


  她頓了頓,眼圈瞬時泛紅,聲音裏亦也夾帶了幾絲哽咽,雙手捧起他的臉,將自己的臉頰貼近到他的下巴上,沉痛的說,“是我太盲目自信了,是我太驕傲了,因為我不舍得放下自己的身段,才造成這樣的局麵,不過不要緊,念琛,我懂了,我這次真的懂了,這一次,我願意放下我的驕傲來等你……”


  “不要強求自己,你該知道,你的執著,會傷害很多人。”他的聲音不溫不火,卻適時打斷她的話,側首睨了她一眼,抬手將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輕輕拉開。


  洛清舞目光一顫,怔怔的看著自己被拉開的手,須臾看著他疏朗的眉眼間那絲淺淡的薄冷,她看的出來,也聽得出來,傅念琛明顯在壓抑著自己的真實情緒。


  一個成功的男人,之所以能在男女問題上表現的讓人無可指摘,多數得益於他的自製力。在形形色色的男女中,沒有天生的情種,但總有那麽些人,能夠守住自己的底線。


  曾經,她有幸遇見這麽一個人,但是因為她的驕傲和過失而失掉了,但此時此刻,她又有幸的和他處在同一間屋子裏,她怎麽可能放棄!


  洛清舞咬了咬唇,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去纏著他。


  以前她是他的最愛,沒有之一,她偶爾會對他撒嬌,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成了席婠婠名義上的丈夫,她也明確的知道在道德上的界限,所以她知道什麽時候該撒嬌,什麽時候該乖乖的安靜的站在他身邊不惹他心煩。


  “當初,我沒去接你,但是我讓濟川去接了你,因為我的為難,我並沒有出現在和綰綰訂婚宴上,這些,足以對你交代清楚為什麽。”他的下巴緊緊的繃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仿佛說出的事實是和他無關的。


  她愣愣的看著他,看著他的沉靜自若,他,竟然能如此沉靜!


  卻不知,他的話讓她的內心翻起滔天巨浪,她回來的如此巧合?竟然是他的訂婚!

  “那是為什麽,你們還是在那天訂了婚?”她是如此的無措,微顫顫的跌坐回沙發內,用著掌心將自己的臉埋起來。


  “是爺爺做的。”


  她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掌給狠狠的揪緊,這就說是姻緣際會吧!

  聽著傅念琛敘述出那些事實,她越發的不甘心起來!


  她雖是洛家的養女,但也是萬千寵愛,洛家以實業發家,在業內是數一數二,當年,傅擎天來國內發展實業,她自此與傅念琛相識、相戀。


  從她被洛家收養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是被作為聯姻工具而存在的,而傅家,便是再好不過的聯姻對象。


  年輕時的叛逆和驕傲,讓她不甘心作為一個工具而存在,在訂婚典禮上,她逃了,逃到國外拉小提琴,令傅家顏麵盡失,可傅念琛卻不在意,追她到國外。


  可偏偏是,她那份驕傲因子又作祟,她抗拒傅念琛的庇護,生生的自己把自己推入了無盡的黑暗,可當她逃離掉那片黑暗後,傅擎天表示再也不願意接受她。


  曾經,她一度的確信,這一輩子,傅念琛注定就會是她洛清舞的丈夫,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還年輕,她要為自己活一次,可當她任性的一次又一次的逃脫傅念琛的懷抱,傅念琛再也不靠近她了!

  到後來,她更沒有想到,他會迅速訂婚、結婚,那個叫做席婠婠的女人莫名奇妙的橫闖了進來,奪走了她的一切。


  見洛清舞杵在沙發上,兩眼都被雙手搓到泛紅,他終是柔和了極其俊美的五官:“清舞,我不接你電話,不回你短信,是因為身份變了,我也希望你也能早點認識到這一點。”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句話,你留給我的那句話——你走,我不送你,你回來,我一定接你。”她抬起泛著幽幽水波的雙瞳,嘴上是這樣說著,眼中卻是濃濃的化不開的哀怨,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多麽希望他認同她呀,這樣她就完全有勇氣追逐下去了!


  不是沒有看見她的表情,傅念琛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將視線回落到鍾表上,走到她的近旁,俯身看著她的頭頂,淡淡道,“你還需要時間,現在時間不早了,趁著劉謙也在加班,我讓他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倔強又執著,雖然她看起來是那般的弱柳扶風。


  他緩緩回眸淡看於她,並不做聲。


  洛清舞深呼一口氣,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央求:“我聽濟川說,這邊有一家意大利餐廳,和以前的味道一般好,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見他不說話,洛清舞就這樣傻傻的望著他靜默的表情,望著他疏朗的眉目,眼中是殷殷的期盼。


  她在測驗,測驗他到底有多堅定!


  隻是她篤定,她會說動他的!


  “就一次,就再陪我一次……”她站起身,一個胳膊無聲的挽上他的,“念琛,那個味道,我好懷念……”


  ……——


  桃花扇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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