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海枯石爛不改心 候君之歸萬萬載
秦晴醒來，神情恍惚，好像做了一場巨大的夢，分不清虛幻真假，隻感覺心中空蕩蕩，慌張不安。
孫無空忙上前，扶住秦晴，關切道：“晴姐，你感覺怎樣？”
秦晴看了看孫無空，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無空，你怎麽這樣問我，我一向沒事。”
孫無空見秦晴微笑，又想起她不久前險些殞命，不禁眼角泛淚，道：“好姐姐，你別說這話，弟弟知道你心裏難過，若有什麽傷心，盡管和弟弟說，可萬萬不能有損身體。”
秦晴伸手撫孫無空的臉，笑道：“無空，你是一方豪主，豈又有小孩子脾氣？無故落淚，豈不讓人發笑？你我姐弟安居四海，我常平安喜樂，又有什麽傷心？”
這時，冬鬼緩緩開口道：“晴兒，你好了嗎？”
秦晴醒來，並沒有注意到冬鬼，此時聞言，才轉頭看到冬鬼。
秦晴一見冬鬼，心頭立即湧起劇痛，頭上冒青筋，貝齒緊咬，將嘴唇咬出血。一時間想起往事前情，心潮萬般，呆呆地望著冬鬼，說不出一句話。
冬鬼又問道：“晴兒，你果真好了嗎？”
秦晴黯然失神，整個人像是枯萎的花，歎氣道：“道主，往事已去，前塵難追，我心中好不容易才化解，道主又何必苦苦相逼、百般淩辱？”
冬鬼仰頭歎道：“晴兒，我豈是有意逼你？林三同我如血親，我視你如我親妹妹，如今林三身歿，我對晴兒是一萬倍的嗬護、一萬倍的關心，都嫌不夠，正是碰在手中怕碎，含在嘴裏怕化，豈願意讓晴兒有半點不開心？”
冬鬼接著又道：“我之前對晴兒冷言冷語，如今又苦苦追問，為的是什麽？正是因為我看出晴兒你心中悲痛暗結，此等悲情若不能化解，終將步入死途！”
冬鬼長歎道：“晴兒，晴兒，我見你有一絲痛苦，我心中便會百倍疊加，我見你落一滴眼淚，我心中便泣淚成河！”
“晴兒，我知道你心死如灰，斷絕生念，若是換做別人，我必然束手旁觀，且讓其成就一樁情深美名。但如今是晴兒，我卻絕不能不管！”
冬鬼越說越激動，道：“當初在九幽之時，我曾和林三飲酒大醉，演講大道，談論生死，他握我手說，‘生死無常，誰能知之？大丈夫死便死了，絕無二話！若我林三真有死日，沒有任何不舍，唯對晴兒不放心而已，望冬鬼為我略顧。’”
“晴兒，晴兒！林三之言灼灼在耳，牽掛托付曆曆在目，我冬鬼還有什麽話說？縱你恨我、怨我，我也必要保你平安！”
冬鬼說著不禁淚下。
秦晴聞言，仰麵痛哭，哀嚎道：“天也，地也！何以痛至如此！”
冬鬼、秦晴、孫無空三人相抱痛哭。
斯人長逝兮永不歸，笑語猶在兮不可追！西山蒼蒼兮夕陽垂，日有重升兮人難回！
三人痛苦哀嚎，悲無可言。秦晴垂淚，向冬鬼拜道：“道主，晴兒無眼，不知相救之恩，萬望海涵。但晴兒心死如此，恐怕要辜負君恩。”
冬鬼正色道：“晴兒，我知道你心死如灰，斷絕生念。但我要說，你有三樁不可死，你且細想。”
秦晴問道：“如何？”
冬鬼道：“第一，林三不許你死！林三曾親口托付我照顧你，便是要讓你平安，你既然說你真心萬古，便當依從林三之言，不然你縱然真在輪回中尋到林三，他也絕不諒你！”
秦晴悲道：“公子何以逼晴兒如此！”
冬鬼又道：“第二，你不必死！觀林三經曆諸事，多次深陷死境，眾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但每一次他都險死還生，且勝過原先！此番雖然我等親眼見他身滅，但天地玄妙，大道無窮，誰說這次林三沒有可能複生？”
秦晴聞言先喜又悲，歎道：“真有這可能嗎？道主恐怕是寬慰我罷了。”
冬鬼又道：“第三，你不能死！縱然林三真的身死道消，但你是知道的，林三不僅是道門修士，更兼修佛門大法，為我佛門迦葉尊者轉世，佛門之道正是有轉生化死、逆轉輪回之能，想當初釋如來大聖曾身死九萬次，最終證聖不滅，迦葉身為如來首徒，豈有迷於輪回之事？”
“若是林三真有一日逆轉輪回，重生再現，到時候回來尋你，但晴兒卻身歿無存，豈不是後悔莫及！晴兒與林三正如同結伴趕路，如今一人走失，另一人唯有在原地等候，若焦急妄動，隻會越走越遠，縱然真有相遇機會，也將錯過！”
又道：“晴兒深思，當初林三入四海之時，生死不知，晴兒曾在海邊苦等三載，如石似礁，今日不正如往事？正是心心相念必有應，守得雲開見月明！”
“因此晴兒你不許死，不必死，更不能死！
秦晴聽完冬鬼所言，又歎氣又流淚，最後長呼一口氣，仰頭道：“道主之言，如雷貫耳！晴兒愚鈍，今日方醒！”
“常言道，死如長樂，生受萬苦，但唯有活著才保有一線可能！晴兒今日醒悟，縱然再艱難痛苦，我也必要活著！”
“縱然要等萬萬載，要等到海枯石爛，要等到太陽從西邊出來，要等到河水從東向西流，要等到天變成了地、地變成了天，我也要等到公子回來！”
冬鬼含淚大笑，叫道：“好！好晴兒！世上真有此情在，聖人動容天地感！晴兒放心，有我冬鬼在一日，我必萬死護你周全！”
旁邊孫無空也道：“我孫無空也是，我便是自己斷了頭，也不讓晴姐少一根頭發。”
秦晴噗嗤一笑，轉悲為樂，道：“無空，你如今還未必能敵過我，放這些大話做什麽？”
孫無空咧咧嘴笑道：“晴姐說的也是，如今晴姐為夢蝶仙子，受聖人遺法，掌無上至寶，這天地間能傷得了晴姐的還真沒有幾個。”
秦晴又對冬鬼拜道：“道主點醒之恩，護持之情，晴兒永世難報，唯有銘心不忘！在此謹拜。”
冬鬼笑道：“晴兒你這次是真好了？”
秦晴點頭道：“真好了。”
秦晴為人是外柔內剛，凡是她認定的事情，萬死不能改變，如今她既然下定決心要活著，便絕不會再求死。
冬鬼欣慰微笑，道：“好好好，見晴兒如此，我方不負林三所托。”
孫無空猛地拍掌叫道：“呀，如今萬事皆好，正是雙喜臨門！我早已備下瓊席玉宴，仙珍神酒，本是為道主接風，如今也正好為晴姐慶新。道主、晴姐，我等快走！”
冬鬼、秦晴都微笑，道：“好，走也！”
“嘀噠噠嘀嗒滴答滴——”
”嗚啦啦嗚啦嗚啦嗚——”
“當個啷當——當個啷當——鐺鐺鐺——”
中央龍城中琴瑟簫管清越，鍾鼓鑼鐃長鳴，鳳笙展五彩，龍笛奏九霄，正是樂音暢快大慶賀，人隨歡音情更喜！
九幽舊部歡悅來拜，喜逢舊主，泣淚重重；四海各族爭先來朝，準聖大名，今日一觀風采。玉宴瓊席，珍肴羅列，仙酒傳杯，眾人都喜悅。
歡暢至夜，眾修士盡興而歸。
晚間，冬鬼和秦晴、孫無空再次密談，正說起此次來海中之事。
冬鬼道：“無空，晴兒，此番我來海中，一是來看你們及我九幽舊部，第二還是有一樁大事要辦。”
孫無空、秦晴都道：“道主請講。”
冬鬼便將上乾、下坤令會大議之事說出，並分析當今戰局，指出北攻古神，興複九幽故土的機會難得。
孫無空拍手道：“這事怎麽能少的了我孫無空！道主，自從古神為禍，九幽覆滅以來，我時時刻刻想著興大兵，出四海，與古神血戰，以報我兄身死之仇，興複九幽淪陷之土，如今既然有這機會，我孫無空願同行！”
冬鬼笑道：“這正是太好！我思量九幽四周地形，認為若從九幽南境正麵攻打，恐怕多有困難。因此這次來海中，正是想借四海隱秘，以大軍走海路北進，突襲九幽！無空若是要援手，我大軍豈不是如虎添翼！”
但此時秦晴皺眉道：“道主，此事果真可靠嗎？”
冬鬼見秦晴神色有異，問道：“晴兒何出此言？如今古神與妖族大戰北洲，對我興複九幽故土確實是絕佳的良機。”
秦晴道：“道主，不要怪我多疑。當此之時，古神為禍，人人自危，道主雖然位居中洲上乾令會，廣受尊仰，但論到對中洲的了解，卻未必比得上晴兒。”
“當初公子常言，中洲豪奢地，亦是埋骨所！中洲所在，居天地之至靈，受大道之鍾愛，但正因為此，中洲人心難測，明暗難防。道主此番受命為中洲戰主，雖有大名，但未必名副其實，望道主深思。”
冬鬼道：“晴兒請細說。”
秦晴道：“道主與公子勝過血親，於我多有大恩，我心有所想，不敢隱瞞，這便直言了，若有冒犯，還望道主海涵。”
冬鬼點頭：“此處沒有外人，晴兒盡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