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結束
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夏仁微皺著眉頭看著長生手上被打碎了的酒杯,再看著突然出現站在長生道長一旁的……屍傀?
這是有意識的屍傀?
內心微微詫異了一下,楠兒老師給他科普過了,魑魅魍魎與屍傀都有可能恢復自己的記憶,曾經就有人意圖想用這種方式獲得長生,只是恢復記憶的辦法還未知,有人說是內心執著,也有人說只要邁入三境便可,可惜,這些說法暫時都還未被證實,畢竟,有的魑魅魍魎七八境就覺醒自己的記憶了,而有的三境亦覺醒,所以,無跡可尋,更大的可能是成為被別人操縱,又或者變成依靠自己本能行走的鬼物。
並且成為鬼物之後,便不再是人了,無痛覺、無味覺、無嗅覺……人世間的美好再感受不到,甚至會逐漸變成冷血的怪物。
這也是為何當年魑魅魍魎之災至今依舊那麼駭人聽聞的原因。
鬼是鬼,人是人,人可化鬼,鬼不可化人!
人道昌盛而鬼道衰!
人類為了生存對於鬼物以及養鬼、搬屍之人都是零容忍的!
只是這屍傀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麼恭敬的嗎?
「老奴護送殿下離開!」屍傀挺直了自己的身子,猙獰如同恐怖片一般的臉凝視著四周,「區區一群螻蟻,亦敢傷我大周太子?」
話落。
鬼氣瀰漫,著實可怕!
不少人都被這屍傀鎮住,停下了腳步不敢輕易上前。
三境屍傀之威可見一斑!
這已經是絕世鬼物了!
就算全身上下沒一塊完好的,彷彿被打成殘廢一般,其氣勢依舊可怕!
「金公公,你該離開了!」長生道長卻反而不領情,站了出來,平靜的說道,「大周亡了,這次便是上天給大周的回答,你們亦該放下心中的執著離去了!」
「這回答,老奴已經收下了,太久了,老奴的心也冷了下來了,但是奴才便是奴才。」金公公平靜的看著長生道長,「又豈有看著自己主子去死的道理,老奴心中的執念便是為吾大周陛下要一個回答。以奴才之身死去,又以奴才之身歸蘇醒,只要還站著,便永遠是吾大周的奴才,生前是奴才,死後亦是奴才,現在還是奴才。」
「你不是我的奴才!」
「你承大周氣運,是周成宗陛下的血脈,是吾大周最後的皇族,奴才不是你的奴才,是誰的奴才?」
「我想死!」
「活下去,死不好!」
「既然想我活下去,又為何逼我?」
「這是你的使命,亦是吾大周所尋求的答案,奴才什麼都不懂,奴才十三歲便服侍陛下,受大周聖恩,習得絕世武藝,被陛下信任,坐上其他奴才一輩子都不能坐到的位置,統領大周宦官,行監察百官之責,那些位高權重的傢伙看到奴才都必須彎腰鞠躬,恭敬的叫奴才一聲金公公,但奴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陛下給的,大周給的。」
「血毒之禍時,陛下瘋了,大周亂了,奴才孤身一人護送著陛下逃難,寸步不離,服侍陛下,就算被陛下抓傷了,那也是奴才的榮幸,最後,陛下走了,在那荒山野嶺之中離去的,那突然清醒過來的陛下詢問奴才,【長生真的有嗎?】,但奴才真不知啊,讓陛下他很失望,也很遺憾的走了,眼睛都沒閉上。」那猙獰的臉上帶著一個難看又噁心的笑容,「所以,奴才知道奴才是奴才,是大周的奴才,活過來亦只不過是為吾大周、陛下討個回答罷了,但是既然主子說不管成功與否,都是回答,那奴才認了,這就是回答,但是讓奴才看著主子去死,奴才做不到,奴才就是奴才,哪有看著主子去死的道理,活下去,我們走了,你便自由了。」
「……」長生道長平靜的聽著金公公的話,雖然內心有些動容,卻依舊沒說什麼,平靜的搖了搖頭,「你們該走了,或許我那坑死我的老祖宗就在下面等著你呢,沒必要在我這個普通人身上浪費時間。」
看著一旁已經把毒酒喝下去的張叔,「張叔亦走吧,沒必要讓夏大人為難,區區毒酒,如何能傷得了三境不滅?」
「這毒挺可怕的!」張叔擦拭了一下嘴邊的吐出來的血,「若再霸道一些,或許五臟六腑都真得廢了。」感慨一嘆,看著平靜的長生,「你真不走了?長生?」
「不走了。」
「奴才帶殿下走!」金公公彷彿快掉了的眼睛一瞪,乾癟的眼皮撐得老大,盯著所有人,「有我大周雄兵在此,何人敢攔?」
話落。
「吼!」
四周的屍傀發出一聲低沉卻又充滿可怕氣勢的低吼,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凝,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趕緊盯著屍傀。
大周以武威壓八荒,就算死去后的大周士兵,結成軍陣其氣勢亦可怕!
攝人心神!
然而。
全被長生道長制止了,他認真的看著金公公,說道,「你該走了,下地獄去吧,帶著他們一同回冥界吧,那裡才是你們應該去的,不要再待在這裡了,或許你的陛下就在下面等著你,大周亡了,我也不是什麼大周的太子,到了下面,我們或許還能再見,到時再說什麼主子不主子的事。」
「在這裡你便是主子!大周氣運在你!」金公公認真的看著長生道長,說道,「活下去!你活下去!奴才就走!你是周成宗的血脈!長生與你無關了!」
「唉~」長生道長看著面前平靜的看著他的夏仁,再看著面前對他怒目而視的修鍊者,悠悠長嘆了一聲,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突然一道倩影出現在了夏仁身旁,掃了那金公公一眼,便微皺著眉頭看著長生道長,淡淡的說道,「大周餘孽?」
而看到了女帝的突然出現,夏仁他們頓時心安了,二對二,女帝在,局面不至於太被動!
「你來了?」
「嗯!」女帝點了下頭,再深深的看了夏仁,那眼神彷彿在說【凌晨之後還亂跑幹啥?】,讓夏仁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估摸著今天回去女帝還得幫他加鍾啊~
然而。
就在金公公屍身一震,正要在大順女帝面前彰顯大周軍勢的時候。
卻見長生道長微微的彎下了自己的腰,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一臉恭敬的說道,「大順罪民周長生拜見大順陛下!」
頓時。
氣氛為之一凝。
靜!
靜得只聽得見四周風掠過樹葉發出的颯颯聲。
不管是湊熱鬧的修鍊者還是身後的無缺他們都一臉震驚的表情,然後,原本銳利充滿煞氣的眼神都帶著一絲微笑看著長生道長。
夏仁內心大概也猜到怎麼回事了,大周皇族遺孤隔一千多年後,當著末代太監與大順女帝行禮,這意義可不一樣啊!
就跟末代王朝心悅誠服的認可取代他的王朝一樣被滅亡了一般。
只是這都隔了多久了?
如今是大順天下,有必要那麼高興嗎?
或許還有其他理由?
只見女帝輕輕的【嗯】,然後,便不再理會長生道長了,轉過頭看著那還滿臉不可置信的金公公,似乎在思考什麼。
而長生道長亦看著身後的金公公,沉默了一下后,平靜的說道,「大周亡了,如今是大順的天下,你該離開了!」
「這便是你的選擇嗎?」金公公臉上猙獰的笑容也不見了,雖說那臉就算一臉平靜也顯得格外的猙獰,但是能夠看得出他此時真的平靜下來了,「讓大順承載大周最後的氣運?」
「這是應該的,就算我不拜,待我死後,大周便不會再存在了,或者說,若不是那老傢伙,我根本就不應該承載這本應該消散的氣運!」
「大周氣運並未消散。」說到這,金公公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也罷,也罷!主子既然做出了決定,奴才又豈能不聽話?」
深深的看著長生一眼。
「奴才先走一步了,待得見到周成宗陛下,奴才必定會把長生殿下不孝不忠的行為告知周成宗陛下。」
話落。
身體微微一震,渾身乾癟的肉彷彿化作了塵沙一般,隨風飄散,片刻后……只剩一具披著黑披風的骨架子躺在了地上,周圍的屍傀亦是如此,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全部都慢慢的化作了骨架子。
而那個被稱作張叔的壯漢,卻悠悠長嘆一聲,然後,站了出來,瞪大雙眼,看著楊業,「楊大人之威名,在下早有聽聞,想要在下的命,楊大人親自來摘下在下的腦袋吧。」
「好。」楊業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同樣站了出來,與他凌空向著遠處飛去。
三境武者威能太強了,這裡放不開手腳。
至此,長生道長身邊也只剩下長生道長一人了。
他看著張叔離去並沒有說什麼,回過頭來,臉上再次帶著微笑看著夏仁,彷彿剛才那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夏大人,還有酒嗎?這次長生必定喝下去!」
「……」
夏仁沉默的看著長生的笑容,內心突然有些不想把酒給他了,但是看到他臉上那釋然又解脫的表情,便知道這才是他想要的。
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把毒加在了自己手上還未喝,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杯酒上,在四周一眾帶著佩服的眼神下,平靜遞給了長生道長,「在下再祝長生道長不要在看到你娘!」
話落。
長生道長臉帶微笑,卻雙眼通紅的接過了酒,直接一飲而盡,然後,把杯摔碎,「其實長生還是想見到娘她的,那麼久沒見了,長生想娘了,想娘的懷抱,想娘熬的魚粥,想娘炒的野菜……很想很想娘的,夏大人你知道嗎?長生還沒叫長生的時候,我娘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平安,簡簡單單的名字,或許也是因為我娘她沒讀過書吧。」
話盡,嘴角血流出,長生道長渾身血肉蠕動,在所有人的面前,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最終……
「這酒……真疼呢!」
閉上了眼睛躺在了山上的泥土上。
夏仁看著長生那猙獰卻含笑的臉,不復出塵劍仙的臉,內心惆悵的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抱歉,我還是祝你看到你娘吧!」
那種殺妻又坑兒的爹,你下去后就應該狠狠的揍一頓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