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天京事變(三)
等事情過去了好幾天,黃玉昆才敢偷偷派人去翼王府打探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報告,這時候的翼王府,已經變成一片了焦土。
感激英王之餘,石、黃兩家更是痛恨韋昌輝的毫無人性,濫殺無辜,心中更是期待翼王早日回來主持大局。
韋昌輝派出自己的精幹連夜去抓捕翼王的家屬,卻沒想隻抓了些什麽都不知道的家丁,不由更加火氣,把氣全部撒在了翼王府周邊,翼王府附近的人家,但凡他們看不慣的,都被他們抓了殺了。那一天天京死的人,隻比屠殺東王府的時候少一點點。
天京的變亂很快就傳到了翼王的耳中,其它他連夜出城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派出了人手察看。因此家中的事情,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不過,收到英王暗暗傳來的消息,得知家人們還好,他總算鬆了口氣,但這種屈辱,卻不是說過就能過的。
“姓韋的,不殺你,我誓不為人。”石達開沒想到,當年造反的時候,大家還稱兄道弟,今天卻會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不隻石達開憤怒,他手下五萬多將士同樣感到十分的憤怒,若是翼王的家人都可以被如此處置,那他們這些小將以後怎麽還會有活路。
明明知道這注定是一個悲劇,但翼下麾下,將士們都是一個聲音,要殺了韋昌輝,為死去的戰友報仇,廖喜雲也隻得強作歡顏,佯作很熱情的帶領自己的部下向翼王請命。
經過這麽多年的努力,主要是自己的戰功確實太豐厚,廖喜雲已經徹底取得的了石達開的信任。如今在翼王麾下,廖喜雲已經成了翼王之下的第一人。他的表態,無疑是火上澆油,更加增加了眾將士的信心和勇氣。
翼下麾下,隻花了一個晚上,就在安慶集齊了足足五萬人馬,這其中,自然有廖喜雲高效的運作。
出發之前,廖喜雲還不忘了給蔣誌毅送了一封信,要求他屆時好好的配合翼王的行動。雖然明知道翼王能毫無懸念的叩開天京的城門,但這樣做了,廖喜雲才更覺得安心。
石達開一行浩浩蕩蕩的開到天京的時候,卻發現天京城早已經城門洞開,門口早有英王等人前來迎接。
“韋昌輝那廝呢,”石達開氣衝衝地說。
“呶,這裏呢。”蔣誌毅皺著眉頭,揮了揮手,一個小兵端著個木盤,盤子上一個鮮血淋漓的頭顱,可不是韋昌輝又是誰。
“嗯,沒想到吧,你也會有今天。”石達開冷哼一聲,可隨即又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搖了搖頭問蔣誌毅,“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許是這家夥確實作惡多端,連老天都不容他吧,這不,犯了眾怒,被天王的衛士給殺了。”蔣誌毅淡淡地說。
也確實是這韋昌輝將自己的人品敗光了,短短的幾個月內,惹得這天京城內天怒人怨,大多數太平天國大多數人都對他若即若離,連天王原先承諾的大權也收回了不少了。
韋昌輝越想越急,又想起石達開就要開到城外了,自己剛才殺了他的家人,要讓石達開進了城,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他索性豁出去,反了。
當年洪秀全不也是一氣之下就造反成功,當了天王了麽。他洪秀全能當天王,憑啥他韋昌輝就不能呢。反正江山輪流坐,說不定今年就到他韋家了呢。
於是,惱羞成怒的韋昌輝帶領自己忠實的手下就圍攻了天王府,就想拿下了洪秀全,這太平天國數十萬將士就會全部聽令他的了。
他沒想到的是,雖然有野的人有之,但真的願意拎著腦袋造反的人還是少,而相反的,洪秀全雖然平常不管事,但關鍵的時候支持他的人還是很多,不管如何,洪秀全還是占著太平天國的大義名份的,而韋昌輝的造反行動無疑是不得人心的。他很快的就被忠於天王的將士們打敗,砍下了頭顱。
洪秀全知道自己虧待了石達開,因此不等石達開進城,就早早的命令蔣誌毅帶著韋昌輝的頭顱在這裏等著了。
“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了了。”石達開恨恨道。“韋昌輝的家人,還有秦日綱、陳承瑢這些東西,我要他們統統去死。”
“不能啊,”廖喜雲急急的一扯石達開的衣服,盡量壓低了嗓子說,“韋昌輝濫殺無辜,這才惹得天京城裏天怒人怨,咱們不能學他啊。”
“韋昌輝和他的家人,還有陳瑢、秦日綱這些家夥,你和我說,誰無辜了?他們殺我的家丁的時候,殺我府邊的人的時候,想過他們是無辜的了麽?”石達開恨恨的瞪著廖喜雲,幾乎是咆哮地吼道。
若不是看在廖喜雲對自己一向忠誠的份上,他隻怕背後的鞭子都要抽出來了。連夜趕到天京城想要報仇,卻沒想到韋昌輝早讓人殺了,這讓他有種使出全身的勁卻砸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怎能讓他氣消呢。
既然已經死了個東王,又死了個北王,為了平息石達開的怒火,殺個把燕王又算得了什麽呢,洪秀全很快就頒了旨意,把韋昌輝的家人都殺了,又把燕王秦日綱和陳瑢都殺了,石達開這才氣消了一些。
“石兄啊,咱一起起義的老兄弟們,也隻剩下咱倆個了,天朝的政務軍事,以後可就全指望石兄你了啊。”倒不是洪秀全矯情,一起造反的六大天王,確實也隻有他們倆個了,看著熟悉的老夥計們一個個走了,洪秀全偶爾也會產生一些淒涼感啊。
“願為天王效死命。”洪秀全真實的真誠,對於性情中的石達開,立即就感動了,馬上將之前的不快統統置之於腦後,信誓旦旦的表態說。
果然,次日洪秀全就將天朝的大小事務都托付給了翼王,再次當起了甩手掌櫃。
石達開回京後,蔣誌毅又派陳玉成偷偷把他的家人送了回去。看著自己的家人都安然無恙,石達開對蔣誌毅自是感激不盡——雖然之前不屑他靠著女人的關係上位,但不得不說,蔣誌毅的戰功擺在那裏,就算不憑女人,他混到英王的地位也是理所當然的。
第一次成為太平天國權力的核心,掌握著天朝最高的權力,石達開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勁,就覺得一天12個時辰都不夠用,為了天朝的政務軍事,他經常熬到深夜,仍不覺得疲倦。
知道曆史走向的廖喜雲看著都有些不忍,不想石達開走得太遠,到時候更加失望,於是小心的勸導道:“翼王,身體還是要緊的啊,天朝這麽多人,怎麽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到你自己身上呢,該休息的時候,你還是要休息啊。”
“快別這麽說,要不是知道你小子的脾性,我都想要抽你了。”石達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是天王對我的信任,我能不肝腦塗地以報答他的信任麽。”
石達開這麽說,廖喜雲無語了,他隻有暗暗的告訴蔣誌毅,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多留一手,雖然蔣誌毅不解,但廖喜雲和他說,還要準備當年韋昌輝打算屠殺翼王家人的事情發生,蔣誌毅信了。
可是很快,石達開就開始變得不開心起來了。
洪秀全以石達開太忙碌為由,任由他的族兄洪仁軒為幹王,分擔了石達開的部分權力。
看著太平天國的大局,石達開忍了,以為自己隻要繼續努力的工作,洪秀全還是會如同以前一般信任自己。
可是,石達開失望了,他不但大量提撥了一批年輕的人為新的王,最甚的時候,他甚至一天分封十幾個王,以分散石達開的權力,甚至還把他的幾個兄弟都封了王。石達開越想越氣,自己這麽努力的工作,換來的卻是如此的信任麽?
廖喜雲仍舊不動聲色的保持著沉默。他知道,總有一天,石達開會忍不住的。他隻有找了個借口,以城外某個寺廟很靈驗,要求夫人親自去替翼王祈福,把翼王一家人都支出了城。
但凡男人在外打仗的,女人家在家都會有種種擔心,再說石達開這一路走來,殺了多少人,他自己都是不知道的,作為他的女人,石夫人的擔心是自然的,不假思索的,他便選擇了相信廖喜雲。就算她不知道,隻是出去祈個福,為何還要舉家出外。但是如今天京城的高官們經常舉家郊遊,想想她也理解了。現在江南大營已經破了,城外也沒有誰能來危脅她們的安全了,便信廖喜雲的吧。
到了1857年的時候,石達開終於爆發了,忍無可忍之下他借向天京南門將士“講道理”之機,避開了安王、福王的耳王,潛出了天京城,沒想到城外早有廖喜雲帶領他的大部分部眾在等著他,石達開稍作停留,便帶領部下近六萬餘人,開到了安慶。
洪秀全雖然自楊秀清之後,不再信任外性人,包括忠心耿耿的石達開,但石達開一向仁義,在太平軍國亦有名望。因此,石達開的出走,激起了很大的波瀾,天京城的官民們紛紛通過各種途徑,表達了對洪秀全疏遠翼王的不滿。
群情激憤之下,又且石達開出走之後,湘軍趁機占領了江西的太平軍占領區,雙重壓力之下,洪秀全隻得惺惺作態的罷免了安、福二王,又派人持“義王金牌”邀石達開再回天京主政。
可是,傷透了心的石達開又豈會再相信洪秀全,再說,石達開是個有理想的人,對於洪秀全安於現狀,他早就不滿了,因此,對於洪秀全的邀請,他直接置之不理了事。
他開始了在浙東地區漫長的征戰曆程,雖然他十分不憤洪秀全的作為,但太平天國可是他們一手打出來的,他也不想看著它就此衰亡,因此他就想在浙東打出一片新天地,也好分擔天京方麵的壓力。
自他進入浙東後,陸續有他的舊部如安慶張朝爵、陳得才,無為朱鳳魁,彭澤賴冠英,潛山葉芸來,還有梁立泰,陳坤書、張遂謀,賴裕新,傅忠信,餘忠扶等人陸續前來投靠。
“走罷,天京那邊現需要你們,我這裏人手夠了。”石達開不止一次對他的老部下這樣說。可這些老部下就是賴著不走。再說,他手下的頭號將領廖喜雲也一直沒有表態,他們也不好表態。
石達開的態度很堅決,廖喜雲也很頭痛。雖然他知道原本的曆史上,石達開進入浙東,確實給浙東人民帶去了一段較為清明的歲月,但終究改變不了太平天國滅亡,仍改變不了滿清繼續為禍天下的事實。而石達開麾下已經聚集了六七萬人馬,確實不再消耗在內戰之上了。
狠心之下,他終於做了個艱難的決定,為了配合他的這次決定,他甚至不惜把蔣誌毅也拉下了水。二人相約一起,把石達開灌了個酩酊大醉。
石達開本來善飲,一般不醉的,可怎敵得過酒中作假的二人呢,很快就敗下陣來。當他酒過來,卻發現,自己居然處在了搖搖晃晃的船上了。
“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姓廖的,枉你如此信任你,你怎麽可以如此對我,天王許了你什麽好處,你竟如此對我。”很自然的,石達開就聯想起來了。
“翼王,別誤會,我不是天王的人,我們是在海上,已經走了一天了,隨行的,有一萬多的將士都不願意離開你的。”為了這次轉移,廖喜雲可是厚著臉皮,跟共和國要來了本來是用來移民的船,足足裝了七條大船。才把這一萬多人裝上。“大家當年都是從廣西打過來的,都不想死在異鄉了,翼王,這天下很大,我們就不要隻盯著天京這附近了,去別的地方去看看,不也是很好麽。”
“你…你…”,石達開指著廖嘉雲,已經氣得說不出來話來。可是,人都已經上船來了,他又能如何。
“還有你,你大好的英王都不要了,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轉眼他又發現了正在擠眉弄眼的蔣誌毅。
“我?”蔣誌毅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以說,我已經受夠了那個女人麽,為了那個女人,我竟然連自己的老婆都不得不讓她躲在遠遠的地方幾年不能見麵。我,也想要回家了啊。”
“你們,你們,到底想要把我帶到哪裏去?”不止石達開疑惑,廖嘉雲也疑惑了,當年把翼王拐帶出來,隻是敬佩他的人品,不想讓他死在大渡河,可是,這天下如此之大,他們究竟能去哪裏呢。
甚至蔣誌毅也不止一次的問他,為何要放棄好好的太平天國就不要了。好不容易混到這麽高的位,雖然太平天國現在有些吃緊,但大家當年還不是從很小的時候打出來,如今也占據了小半個中國了,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就不能推翻滿清的黑暗的統治麽。
“我隻能告訴你說,滿清的大限還未到,我們就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了,留著有用之身,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不是更好麽?”不想攪入太平天國和滿清的繼續廝殺中,趁著自己這批人還年輕,為中華的文明做出更大的事情,更有意義的事情是什麽呢,廖喜雲自己也疑惑了。
對於太平天國,他不是沒存在過幻想,也曾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借太平天國的力量改變些什麽,但他發現,他什麽都改變不了,如今及早的抽身,雖然不情願,也或許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