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看錯了人
對於趙國的修行方式，江昊蒼依舊一竅不通。
他總需要知道些什麽，以防不時之需。
聽到這句斷語，江昊蒼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他抬起頭望向費梁，舉起右手伸出食指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像拿著一把弓弩想要自殺般，認真詢問道：“念力或者說意識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從腦子裏麵產生的嗎？”
費梁望著他，緩聲說道：“這種說法倒也不能說不正確，然則念力雖由頭而發，卻如何與身外的天地之息互知互通？”
“所謂修行，乃是將意念容於胸前之雪山，腰後之氣海，雪山氣海周緣有十七氣竅，就如鍾離山底之千繁洞，洞穴迎風納水，嗚咽做響奏一妙曲，上有呼者下有應者，如此方能令天地通曉你我之意，從而互相呼應。”
“人之身體腑髒氣竅開合或閉塞，乃胎裏形成，先天帶來，後天再如何修行也無法改變，所以有種說法，所謂修行……隻不過是揀回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罷了。
“我先前看你體內雪山氣海周緣十七竅，有十一處堵塞，所以無論你將念力修至何等境界，都無法與天地自然相接觸。”
“不過你也不必因此而悲傷失落，世間億萬民眾，雪山氣海十七竅能通十三竅者極為罕見，像你這種身體倒是正常不過……”
費梁緩聲安慰，江昊蒼低頭微澀而笑。
車廂裏的油燈光芒黯淡，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簾幕被再次掀開，馬世祥坐到了費梁的身前，身體微微前傾，請教道：“一點可能都沒有？”
費梁覺得江昊蒼很不錯，但一位已經進入悟道劍意的劍修，不惜耗費念力替江昊蒼查探梳理身體，自然還有別的一些原因，比如上峰的有命。
“意誌力堅定，性情純淨的人，往往能夠通過冥想獲得極濃鬱的念力，江昊蒼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所以我本來也對他有所期待，心想或許他隻是十七竅通了十竅，正在醒悟邊緣，卻因為在邊城修練不得其法，所以未能引動意念進入初境。隻可惜他體內竟有十一處氣竅堵塞，昊天對其並無厚愛，潛質再優秀也沒有用處。”
費梁滿臉遺憾，在他看來如果江昊蒼真的能夠修行，哪怕是隻通十竅的下下之資，憑他心性和那手好字，前途也未可限量，隻可惜這少年的命運實在是有些不濟。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多費精神了。”連日的奔波讓馬世祥的眉眼間略顯疲憊，他低頭沉思片刻，平靜說道：“為此事辛苦先生，實是不該。”
費梁青色的眉毛緩緩挑起，靜靜看著馬世祥的臉，知道先前那句話便決定了江昊蒼的前途，在確認江昊蒼無法修行之後，他直接斷了培養此人的念頭。
費梁沉默片刻後勸說道：“晉陽城內高手如雲，像江昊蒼這樣的年輕人，也許並不顯得出奇，但我相信這個少年若再成長幾年，一定能成為帝國最優秀的軍人。”
馬世祥沒有想到費梁對江昊蒼的評價如此之高，眉頭微微一蹙，緩聲解釋道：“那少年武技心性都屬上乘之選，若他還在渭城，或者隻要是留在軍中，我都必然不惜大氣力也要留他為我效命，隻是他如今要考天相府走修行一途，待漫漫宦途磋磨至能影響朝局時，想必他人已老我也已老，那還有什麽意義？”
費梁沉默很長時間，忽然開口說道：“雖然他體內十七竅隻通了六竅，依一般常理而言絕難踏入修行之境，但……昊天輪轉，世無定事。”
“我的境界終究太低，而他則是有可能進入的天相府則是高妙聖潔之處，另一番天地，日後他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真能登上天相府的內府，誰知道會有什麽奇妙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也許他真的能踏上修行之途？”
“內府？”馬世祥搖頭說道：“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走進天相府內府？江昊蒼這少年雖然不錯，但您對他的信心未免也太足了些。”
費梁望著他微笑說道：“您先前說他要考天相府走修行一途時，似乎也從未想過這少年不能考進天相府，要知道入院試的難度也極高，由此觀之您對他的信心也是十足，那麽誰敢肯定這個邊城的小軍卒將來某日……不能登上那內府？”
馬世祥微怔，不知該怎樣回答費梁這句反問，此時細細想來，似乎自己真從沒想過江昊蒼會考不進世間最難進的書院，自己對他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是因為火堆旁邊聽的那些故事還是躍過火牆時少年如猛虎般從容平靜的神情？
她下意識側身向車窗外望去，看著走過火堆的背影，沉默不語。
……
……
江昊蒼知道自己的心性意誌適合修行卻無法修行，事實上他已經習慣這種初被驚豔後被惋惜的待遇，七年前在岷山東麓燕境處碰見那個小黑子時有過。
因為有心理準備所以聽到壞消息後他並不如何失落，但費梁終究是他最近距離接觸到的一位劍修，所以他總還抱著那麽三分兩分希望，隻可惜希望就像水彩畫裏麵的那三分兩分桃花，總是藏在園角，都是虛妄。
就在他準備振作精神放棄幻想，一路苦練刀法直抵長安去謀世俗快樂時，沒有想到第二天夜間駐營時，費梁再次邀請他登上馬車。
“我相信那本太上感應篇你已經爛熟於心，但這麽多年都不能感知到天地之息的存在，如此看來我的判斷並不為錯。”費梁微笑望著他說道。
寧缺撓撓頭苦笑說道：“你今天喊我來，想必不是為了再次打擊我。”
“你回晉陽之後便要去考天相府，我可能也會停留在晉陽城的某座道觀裏靜養，再要見麵就不容易，所以想找你說說話。”費梁平靜望著他說道：“我知道世人對修行道的好奇與想像，雖然你無法踏入此道，但或許有什麽是你很想知道的事情。”
“我有很多。”江昊蒼很老實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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