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結束吧
林宛白醒來在一個沒有太陽的早晨。
手被人死死地攥著，她蜷了蜷手指，伏在床邊的人立即驚醒，倉惶的看向她。
顧左司看到睜開眼睛的林宛白眼中爆發出狂喜，一時也顧不得此時自己鬍子拉渣的模樣，激動地叫醫生。
接著就是醫生護士魚貫而入給她做檢查，好一會才病房裡才安靜下來。
顧左司咳了聲，滿臉都是失而復得的驚喜：「要喝水嗎，我喂你喝點水。」
說著小心翼翼地托起林宛白，喂她喝了點水。
林宛白的後背纏滿了紗布，一陣一陣地抽痛，她蒼白著臉喝了點水就搖搖頭不喝了。
她看著顧左司放下水杯，高興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眼神暗了暗，終於忍不住開口叫道。
「顧左司——」
「噓。」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顧左司突然輕輕捂住她的嘴唇，語氣近乎乞求。
「你先好好養傷，有什麼事……等你好了再說好嗎？」
觸及到他的眼神，林宛白很沒骨氣的蔫了。
晚一點就晚一點吧，終究是要說的。
中午蹦蹦跳跳也接過來，不過被顧左司勒令不準上床，兩個小傢伙趴在床邊和林宛白嘀嘀咕咕地說了一會話就被顧左司帶回去了。
林宛白的傷一天一天的好起來，陸夢雪因為非法囚禁和故意殺人被送進了監獄，據說是被抬著進去的，她脖子上的傷都沒好，監獄駁回了她保外就醫的申請，下半輩子恐怕就要在監獄里度過了。
隨著林宛白病情的好轉，顧左司的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經常一個人站著發獃，有時候給林宛白削個水果也能削到手指頭。
他望著迅速冒出血珠的食指，又開始走神起來。
正在病床周圍下地活動的林宛白一回頭就看到顧左司右手拿著水果刀，左手食指呼啦啦往外淌血，而他卻渾然不覺，彷彿靈魂飛走了一般。
林宛白看在眼裡，原本是不打算幫忙的。
既然已經決定要走，又何必做這些引人誤會的舉動。
但看著顧左司毫無所覺地任血嘩嘩地流的狀態，最終還是心軟了，上前用手帕把他的手指包了起來。
「唔——」顧左司彷彿才回過神，他蹙起眉頭，愣愣的看著林宛白給他包紮手指。
「宛白——」他抿起嘴唇，手指動了動，想要抓住她的手。
林宛白卻先他一步開口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蹦蹦跳跳還那麼小，你可不能出事啊。」
她看似專註的包紮著他的手指，嘴裡也一直絮絮叨叨。
「我走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戒驕戒躁，兩個孩子這幾年被你養得很好，我很放心。」
「這世界上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了了的，陸夢雪的教訓要記住了，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要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從今往後的日子，你好好保重。」
顧左司抓住她的手腕，眼中閃過深刻的痛楚：「真的……沒有一點餘地了嗎？」
林宛白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微笑著搖了搖頭。
「顧左司，我曾經愛你如生命，但現在都過去了。」
她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手從顧左司攥得死緊的手指抽開，緩慢地，決絕地，不帶一絲留戀的。
「顧左司，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祝你幸福啊。」
顧左司徒勞地張開手指，想說出求她留下的話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不！
沒有她的生活怎麼會幸福？
但他不敢說，不能說。
他虧欠得她已經夠多了，已經到了連張口求她原諒的奢望都不敢有，又怎敢貪心求她留下？
當天晚上，威廉帶著林宛白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
臨走前，威廉看著依依不捨的林宛白，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既然不捨得，為什麼不留下呢？」
林宛白笑了笑，清麗的面容在暗夜中散發著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裡曾經穿了個洞，現在補上來了，可還會有陳年舊傷在那裡，每逢颳風下雨就隱隱作痛，一輩子都好不了。」
威廉苦笑了聲：「是啊，來過了，留下痕迹了，怎麼能當沒發生過呢。」
他在說林宛白，也在說他自己。
關機的最後一刻，林宛白給顧左司發過去一條信息。
不用過來找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飛機緩緩升空，最終飛入黑色的雲霄中，不見蹤影。
候機室外，顧左司的腳步猛然停住，手機屏幕亮起，他攥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久到機場的工作人員才開始注意到這個高大英俊卻滿臉頹廢的男人的時候，他才顫抖著手在手機上打上一行字。
如果離開我能讓你感覺到幸福，那麼我將如你如願。
撐著一口氣回到家，顧左司便脫力般往沙發上一倒，疲憊得閉上了雙眼。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跳跳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從樓上下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
「爸爸，媽媽不要我們了嗎？」
小小的孩子還想不清其中太複雜的愛恨糾葛，直覺卻准得可怕。
顧左司抱住孩子小小軟軟的身體，輕輕地嘆了口氣。
「是爸爸對不起媽媽，媽媽要離開我們沒有錯。」
跳跳小小的身體抖了抖，因為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脖子上。
一滴，兩滴……
他小小的手拍上爸爸的肩膀，卻發現一直以來高大的爸爸身體卻在不可抑止地顫抖。
就好像……隨時會坍塌一般。
他笨拙地安慰著此時傷心得流淚的爸爸，小手一下一下在爸爸寬厚的肩膀上輕撫著。
這是他在醫院的時候，看到媽媽對睡過去的爸爸也是這麼做的，每次這樣的時候，媽媽都會笑。
可是睡過去的爸爸一直不知道。
他癟癟嘴，忍住想要哇哇大哭的眼淚，媽媽說他是小小男子漢，不可以哭的。
深夜的客廳里，父子倆互相擁抱，彷彿是慰藉彼此的最後一點溫度。
而此時，林宛白和威廉也回到了美國的農場。